破败的药铺后堂,时间仿佛凝固。
唯有窗外日升月落,光影挪移,证明着外界时光的流逝。
林默依旧无声无息地躺着,如同一尊失去所有色彩的泥塑。
那微弱的呼吸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却又异常顽强地维系着,成为生与死之间那道最纤细、最模糊的界限。
玄机子连日不眠不休地守在一旁,脸上的疲惫越来越浓,眼中的希望却如同将熄的余烬,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试遍了所知的所有方法,甚至不惜耗损自身本源渡入真气,却依旧无法唤醒这具沉寂的躯壳,也无法修复那遍布裂痕的道基。
或许,真的回天乏术了。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去为这少年寻一处安静墓地之时——
第三日,黄昏最后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突然。
那柄一直静静置于林默胸口的柴刀,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嗡鸣!
这一次,不再是错觉!
嗡鸣声虽弱,却持续不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睡已久终于苏醒的悸动!
紧接着,柴刀那布满锈迹和缺口的刃身上,之前那道一闪而逝的、黯淡的灰芒再次亮起!
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稳定!
灰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流萤,缓缓流淌过锈蚀的刀身,所过之处,那些斑驳的锈迹仿佛被无形之手拂去,露出其下冰冷、黯淡、却异常坚实的金属本体!
虽然依旧残破,却不再显得那么死寂平凡!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点深藏在刀柄末端裂痕中的、米粒大小的纯粹星芒,也随之亮起,如同黑夜中唯一不灭的星辰,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星芒与灰芒交相辉映,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古老的共鸣!
与此同时,一直毫无反应的林默,那干枯灰败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虽然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让一直死死盯着的玄机子浑身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
“有反应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神识。
这一次,他的神识没有再被那冰冷的死寂之气完全排斥!
他清晰地感知到,在那具近乎枯朽的躯壳最深处,一点微弱至极、却无比精纯的生机,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正顽强地挣扎着,试图破开坚硬的冻土!
那生机并非来自丹药,也非来自他的灵力,而是…源自那柄柴刀!
源自那点星芒与灰芒!
那星芒与灰芒的力量,正通过柴刀与林默胸口接触的那一点,丝丝缕缕、涓滴不漏地注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一种洗尽铅华的平凡、以及一种…仿佛历经无尽毁灭后沉淀下来的最初本源!
它们没有试图去修复那些崩毁的经脉和丹田,那对于现在的林默来说已是不可承受之重。
它们只是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无声地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肉身本源,温养着那缕即将熄灭的神魂之火,强行吊住了那最后一口气!
这是一种最低限度的、却又是最根本的维系!
玄机子震撼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柄看似平凡无奇的柴刀,此刻却如同母亲的怀抱般,温柔而坚定地守护着它的主人。他心中那个荒诞的念头愈发清晰。
这少年的一切起点,或许并非那诡异强大的冰冷力量,而正是这柄…被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最普通的柴刀!
“奇迹…这真是…”
玄机子喃喃自语,老眼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湿润。
他不再尝试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林默的姿势,让他更舒适地与柴刀接触,然后退开几步,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火种,静静地等待着。
这一等,又是数日。
州府的重建在朝廷强力介入下缓慢进行,新的秩序逐渐建立,但那股劫后余生的恐慌与悲伤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关于“默郎君”的传言并未平息,反而越传越广,甚至引起了朝廷更高层面的注意。
这一日,新任州府太守,一位面容儒雅却目光锐利的中年文官,在数名气息沉凝的侍卫陪同下,亲自来到了这间破败的药铺后堂。
他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迷不醒、但面色似乎不再那么灰败吓人的林默,目光在那柄置于其胸口的柴刀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随即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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