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头消失后的地窖,陷入一种比黑暗更深的死寂。
炉火将熄未熄,余烬的暗红勾勒出三个僵立的轮廓。肖向东臂弯里那包《丛书》,像一块从冰河纪挖出的巨石,沉得他手臂发麻,寒意却顺着脊椎一路爬上头皮。
李卫国手里的油灯还在晃,灯焰拉出颤抖的鬼影,映着他煞白的脸。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土壁上那些尚未刮净的符号——那是他们昨晚争论“热效率极限”时留下的演算痕迹。此刻,那些代表能量流动的箭头和希腊字母,看起来像一道道招供的符咒。
陈思北猛地动了一下,他扑到墙角,发疯似的抓起几页散落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推导过程。“完了……全完了……”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哭腔,“这些……这些要是被看见……”
“闭嘴!”肖向东低吼,声音不大,却像鞭子抽破了凝固的空气。他把怀里沉重的书包裹紧,往李卫国怀里一塞,“卫国,拿好!灯举稳!”
他必须立刻成为大脑,成为指令塔。恐慌会杀死他们。
“听我说!”肖向东语速快而清晰,压住所有颤抖,“我们现在有三件事,按顺序做。第一,消除地窖所有‘我们存在过’的痕迹。第二,给这套书找个绝对安全的坟墓。第三,我们自己,活着、正常地,迎接天亮。”
他目光扫视地窖,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评估。土墙上的符号,角落堆积的演算纸和笔记,炉边用来写画的炭条和土块,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那种“思考”的气息……一切都要抹去。
“思北!”肖向东指向土墙,“你手最稳,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墙上的划痕、符号,刮平!用铲子边缘,刮到和旁边泥土一个颜色!注意别留新茬!”
陈思北像被按下了开关,扔掉手里的废纸,抓起墙角的短柄铁锹,扑到墙边,开始疯狂地刮擦。嗤啦嗤啦的声音,在寂静中刺耳地响起。
“卫国,你把灯放稳,然后处理所有纸张。”肖向东蹲下身,开始快速分拣地上那堆心血,“演算过程、草稿、次要笔记,全部扔进炉子,烧!烧成灰!一点碎屑都不留!核心结论、独创公式、还有你那几张关系总图——只留实在无法凭记忆复现的,挑出来!”
李卫国深吸一口气,放下油灯,手还在抖,但动作已经跟上。他开始快速翻捡,每一张纸都像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但他分得很清楚。无用的草稿被毫不犹豫塞进将熄的炉火,火苗猛地窜起一下,贪婪地吞噬那些墨迹和思考。
肖向东自己则开始清理地面。他用脚抹平他们常坐位置的浮土,把散落的炭条、碎砖块踢到角落,与原有的垃圾混在一起。他检查每一处可能留下脚印或特殊磨损的地方,尽力扰乱。
地窖里只剩下三种声音:陈思北刮墙的摩擦声,炉火吞噬纸张的哔剥声,和三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黑暗与火光中疯狂流逝。墙上的符号一片片消失,变成新鲜的、不自然的土痕,但在昏暗中已不易察觉。炉火吞掉了大半心血,李卫国面前只剩下薄薄一叠他认为“死也不能丢”的纸页,被他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油布迅速卷起。
“这些怎么办?”李卫国哑声问,举起油布卷。
肖向东从怀里(实际上是空间)摸出早就准备好、一直没舍得用的一小块蜡和一小截油布——本是用来修补重要物品的。“包起来,用蜡封死边角。我们得把它和书分开藏。”他快速操作,蜡在油灯焰上融化,滴在布卷接口,按死。
处理完痕迹,已经过去近两个小时。炉火因吞食大量纸张而旺盛过一阵,此刻又弱了下去,地窖温度在下降。三人脸上都沾着黑灰和汗渍,在昏暗光线下像三个从煤堆里爬出来的鬼。
现在,是最大的难题——那包《丛书》。
十七本厚书,体积不小,重量可观。埋在野外?冻土坚硬,挖掘费力,且新翻的土在雪地里异常扎眼,春天雪化后也可能暴露。藏在连队其他建筑?风险不可控。
“不能埋远,我们没时间,也没力气挖太深的坑。”肖向东盯着那麻布包裹,脑子飞速旋转,“必须就地解决,而且掩体要足够自然,即使被掘开,第一眼也不会怀疑是藏书。”
他的目光在地窖里逡巡。这个地窖原本是连队储存秋菜的地方,废弃后成为他们的秘密基地。它有多大?结构如何?有没有……
他的目光停在最里面、最潮湿的那个角落。那里地势更低,以前渗水严重,地面铺了一层碎砖试图隔潮,但砖缝里总是渗出黑色发臭的泥水,后来连队干脆弃用了那片区域,只用破席子盖着。那里堆着一些彻底腐烂的菜叶和杂物,气味难闻,平时他们都不靠近。
一个大胆的念头击中了他。
“那里,”肖向东指着那个渗水角落,“下面是烂泥,还是实土?”
李卫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倒抽一口凉气:“你想藏在那里?可……那里又湿又臭,书会烂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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