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混合着对布里格斯船长的敬意与对其悲剧命运的哀伤。甲板上弥漫的雾气似乎也沾染了这份沉重,流动得更加滞涩缓慢。
“我们该走了。”雷厉率先从肃穆的情绪中抽离,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将众人拉回到现实的危机中,“那些‘拾荒者’可能还会回来,远处那艘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心。”他的目光再次锐利地扫过海平面,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司天辰点了点头,小心地将那卷承载着真相与清白的油布贴身收好。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望远镜,一个念头变得坚定。
“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完成。”他说道,目光投向船长室的方向,“我们答应了他的。”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他们需要给这段跨越时空的对话,画上一个正式的句号。
没有犹豫,队伍再次快速而安静地返回了船长室。与之前搜查时的紧张和遭遇战时的混乱不同,这次进入,每个人的步伐都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船长室内依旧保持着原样:翻倒的椅子、散落的文件、以及那本摊开在最后一页的航海日志。仿佛时间在这里再次凝固,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或者说,正名。
司天辰走到书桌前,将手中那枚精致的珍珠母贝望远镜,郑重地、轻轻地放在了摊开的航海日志旁边。煤油灯昏黄的光线柔和地洒在上面,黄铜部件泛着温暖的光泽,母贝外壳流淌着虹彩,仿佛一件被精心供奉的圣物。
他后退一步,挺直脊背,目光沉静地凝视着望远镜,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位一百多年前在此处做出最后决断的船长。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承诺,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缓缓回荡:
“本杰明·布里格斯船长。”
他直呼其名,以示最大的尊重。
“您最后的抉择与勇气,已被‘逆鳞事务所’见证。”
“您和您的船员所蒙受的冤屈与质疑,至此洗清。”
“您的名誉,您作为船长的责任感与对船员生命的守护,将由我们守护,并终将归还于历史。”
“愿您与莎拉夫人、索菲亚,以及所有船员,终得安息。”
他的话语如同一种正式的宣告,一种跨越时空的对话完结符。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充满了历史的重量和活人对逝者最郑重的承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旁的苏黎猛地抬起了头,双手轻轻捂住了嘴,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泪光。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一直萦绕在这艘船上、尤其是凝聚在这间船长室和望远镜上的、沉重而焦灼的执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正在迅速地、温柔地消融、消散。
那其中蕴含的不甘、委屈、焦虑……全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无比轻盈的感激与彻底的释然。仿佛一个背负了太久太重包袱的灵魂,终于得到了理解和解脱,可以真正地安息了。
“他……听到了……”苏黎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她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他……离开了……很平静……很……感激……”
一种无形的、温暖而平和的气氛,似乎短暂地驱散了船长室内原本的阴冷和压抑。尽管窗外依旧浓雾弥漫,但室内的每个人,都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心灵上的净化与慰藉。
林南星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花。楚铭扬推了推眼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就连一向表情冷硬的雷厉,眼神也柔和了些许,微微颔首。
使命的核心,于此,真正达成了。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司先生!注意!”一直负责在门口警戒的雷厉突然压低声音急叫道,语气充满了惊慌,“那艘怪船……它放下小艇了!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几乎同时,楚铭扬手中的探测器也发出了急促的低声警报:“能量读数变化!那艘监视船的能量场在活跃化!像是在……启动什么!”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加重这份紧迫感,远方的天际传来沉闷的雷声。海风开始明显增强,吹得雾气流散又聚合,桅杆上的缆绳发出更加急促的呜咽声。一场海上风暴正在酝酿。
“来不及了!”司天辰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必须立刻撤离!启动回归程序!现在!”
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五人瞬间冲出海长室,奔向之前登船时看好的、相对开阔的后甲板区域。狂风卷着冰冷的海水沫扑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和紧迫感。
雷厉和林南星负责最后警戒,死死盯着那艘正在快速逼近的小艇模糊的轮廓,以及远方天际不断闪烁的雷光。
司天辰和楚铭扬则以最快速度开始操作。楚铭扬掏出那个屏幕碎裂的黑曜石板,飞快地点击着预设的回归坐标。司天辰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简易的、由导线连接着那块黯淡逆鳞碎片的能量激发器——这是他们根据柳牧洲笔记临时制作的、用于在非控制室环境启动紧急回归的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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