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冰冷的灰色裹尸布,紧紧缠绕着玛丽·塞勒斯特号高耸的桅杆和沉默的甲板。方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冲突留下的肾上腺素仍在血液中奔涌,混合着对远处监视者和可能去而复返的“拾荒者”的警惕,让撤离的步伐显得急促而沉重。
五人小队沿着来时的路线,快速且无声地撤回甲板。雷厉依旧一马当先,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如同在雷区行走般谨慎,每一个阴影、每一丝风响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司天辰紧随其后,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前内袋里那卷至关重要的油布,另一只手握着作为武器的铜镇尺。楚铭扬和林南星一左一右护着脸色苍白的苏黎,后者虽然身体不适,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努力感知着周围环境的情绪残留,充当着人形预警器。
直到重新踏上相对开阔的后甲板,并且雷厉再次确认那艘神秘的监视船依旧保持在原距离,并没有靠近的迹象后,众人才得以稍稍喘息,但丝毫不敢放松。
“不能在这里久留。”雷厉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浓雾弥漫的海面,“我们必须尽快解读信息,然后离开。”
司天辰点了点头,他的心脏仍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他小心地从内袋中取出那卷油布。它因为年代的久远和油脂的浸润而变得有些脆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油脂、海水和一丝绝望的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这小小的布卷上。林南星好奇地凑近,楚铭扬调整着探测器试图进行无损扫描,苏黎则屏息凝神,试图捕捉其上可能残留的最后意念。雷厉则负责警戒,但他的眼角余光也忍不住瞥向这最终的谜底。
司天辰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极力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指,开始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地将油布展开。
过程很缓慢,油布似乎有些粘连。终于,它被完全展开,摊在司天辰的手掌上。
上面是用某种似乎是炭笔或者尖锐物蘸着焦油写下的潦草字迹,因为仓促和材料的限制,很多笔画已经模糊晕开,但主要内容依旧可辨:
最上方是一个坐标:38°20N, 17°15W (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大致位置,或许是事发时的定位)。
坐标下面是一个清晰的化学分子式:C?H?O。
分子式周围和下方,则散乱地写着一些碎片化的单词和短句,字迹更加潦草,仿佛是在极度紧迫的状态下写就:
“气……漏……”
“甜……头晕……”
“幻象……不是真的……”
“危险……所有人……”
“弃船……必须……”
“小岛……东……求援”
“上帝保佑”
最后,在油布的一个角落,还有一行稍微清晰一点的、似乎用力刻下的字:
“不是我们的错”
寂静。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海浪轻轻拍打船身的单调声响。
几秒钟后,楚铭扬第一个反应过来,指着那个化学式低呼:“C?H?O?这是……乙醇!工业酒精的主要成分!”
司天辰的瞳孔猛地收缩,历史学者的知识储备瞬间被激活:“玛丽号装载的货物……正是工业酒精!”他猛地抬头,看向货舱的方向,“所以柳牧洲笔记里提到的‘低频能量残留’……阿扬你检测到的……可能不仅仅是物理泄漏,还伴随着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能量逸散?”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泄漏?”林南星倒吸一口凉气,“那些大桶漏了?所以那些船员……”她想起了餐厅里没吃完的饭。
“气……漏……甜……头晕……幻象……”苏黎轻声念着那些词汇,身体微微发抖,“我感知到的‘困惑’和‘慌乱’……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们吸入了泄漏的酒精蒸汽,或者……受到了那种能量影响,产生了幻觉!”她之前感受到的那些零碎情绪,此刻终于有了合理的、令人心碎的解读。
“危险……所有人……弃船……必须……”雷厉沉声接上,他的思维模式更侧重于行动逻辑,“船长意识到了极度危险。不是来自外部敌人,而是来自船本身!货物泄漏可能导致爆炸,或者让所有人陷入疯狂无法航行。他做出了一个船长在当时情况下唯一负责任的决定:紧急弃船!”他的语气中带上了难得的、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船长的敬意。
“小岛……东……求援”司天辰指着那一行字,“他们计划前往最近的岛屿求救。坐标可能指的是弃船点,或者目标岛屿的方向。”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行用力刻下的字上:
“不是我们的错”
短短五个字,却像包含着千钧重量,写尽了船长本杰明·布里格斯在最后时刻的委屈、不甘、以及最深切的清白诉求。他不是懦夫,没有慌乱失措,他是在履行船长的职责,试图拯救所有人的生命!但命运却和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也许救生艇在风暴中倾覆,也许他们在茫茫大海上迷失了方向……最终,全员遇难,只留下这艘完好却空无一人的船,以及历史上关于懦弱、叛乱或超自然力量的无端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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