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华盛顿特区，白宫地下战情室。
椭圆形的橡木长桌边坐满了人：国防部长哈里森、财政部长艾琳、商务部长罗伯特、几位关键州的参议员，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代表。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苦涩和某种无声的抵触情绪。汤姆站在演示屏前，身后的地图清晰地标示出当前主要军工企业、高科技研发中心和战略物资储备库的位置。
它们大多暴露在潜在的第一波战略打击或渗透破坏的威胁之下。
“先生们，女士们，”汤姆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我们今天讨论的不是未来十年的发展规划，而是如何在可能到来的、比上一次更为残酷的全面战争中，确保美利坚合众国的心脏，我们的战争机器，能够持续跳动。”
他按下遥控器，地图上，从东海岸到西海岸，从墨西哥湾沿岸到五大湖区域，出现了鲜明的对比色块。“红色区域，是我们目前70%以上高精尖军工产能和50%战略物资储备所在地。它们距离潜在对手的战略轰炸机前沿基地、导弹发射阵地或渗透路线，太近了。一次成功的先发制人打击，或者一系列精心策划的破坏活动，足以让我们在战争初期就陷入瘫痪。”
财政部长艾琳扶了扶眼镜，率先发难：“汤姆，我理解你的担忧。但将如此庞大的产业体系向内陆迁移，涉及的基础设施重建、人员安置、供应链重组，其成本将是天文数字。更不用说对地方经济的冲击。你知道现在沿海各州和南部的议员们会怎么看待这个计划吗？这无异于经济上的自杀。”
“是经济上的暂时阵痛，还是国家存亡的永久沉寂，艾琳部长？”汤姆针锋相对，他又切换了一张图表，显示的是模拟打击后的推演结果，“成本确实高昂。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一旦战争爆发，我们损失的将不只是金钱，而是整个战争主动权，乃至国家的未来。五大湖地区，”
他的激光笔指向那片蓝色的水域和环绕的工业带，“拥有全美最完善的内陆水运系统、深厚的工业基础、相对稳定安全的地缘位置，以及……足够远的战略纵深。”
国防部副部长哈罗德，一位头发花白的前海军陆战队上将，沉吟道：“战略上，我认同汤姆的部分观点。五大湖的工业底子还在，交通也便利。但技术工人、研发团队呢？那些顶尖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是否愿意离开加州或马萨诸塞州舒适的环境，搬到密歇根或俄亥俄去？”
“我们可以提供激励，建设配套的顶级研发社区和生活设施。”汤姆早有准备，“但这需要国家意志的推动。而且，这不仅仅是搬迁，更是升级和分散。我们要在五大湖区构建一个冗余、分布式、更具韧性的国防工业集群，即使某个节点受损，整体系统依然能运转。”
一位来自南方的参议员冷哼一声：“说得轻巧，汤姆先生。你这是在剥夺我们州的工作机会和税收！凭什么认为战争就一定会爆发？就因为你的判断？还是因为你那套关于苏俄永远不可信的、已经被内阁否定了无数次的论调？”
会议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汤姆感到那些目光中的怀疑、不满甚至讥讽。他深吸一口气，从文件夹中抽出那份曙光守望的合同副本，轻轻放在桌上。
“就凭这个，参议员先生。苏俄正在系统地、大规模地更新他们的军事理论和训练体系，而我们的一些盟友，甚至我们自己的部分人员，正在帮助他们。这一次，苏俄难道会坐视和平持续？”汤姆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不是在预言末日，我是在陈述一个基于无数迹象的高概率风险。内阁可以一次又一次否定我的警告，但历史不会因为我们的否认而改变它的轨迹。”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沉入沉默。“我请求各位，至少批准启动第一阶段的可行性研究和预案制定。不需要立刻大规模搬迁，但我们需要开始规划路线图，储备关键技术，选定首批迁移或新建的试点项目。”
会议持续了数小时。争吵、计算、权衡。最终，在国防部长哈里森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鲁克林的支持下，汤姆争取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且预算苛刻的授权。
成立一个跨部门的小型规划小组，用六个月时间，秘密评估将部分最高优先级、最敏感的国防研发和核心产能向内陆战略地带转移的可行性方案，且不得引起大规模的社会关注和市场动荡。
“六个月……还得是‘秘密’的。”走出战情室，布鲁克林从后面赶上汤姆，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没有平日的酒意，只有凝重，“你这是在搬一座山，汤姆。而且是用勺子挖。”
汤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中透着一丝决绝。“我知道，约翰。但尤里不会给我们更多时间了。内阁看到的只是成本和选票，而我看到的是……”他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是下一次战争开始时，我们能否还有还手之力。哪怕只能先移动一块石头，也总比坐以待毙强。”
他清楚，这仅仅是接下来漫长工作的第一步。真正的说服，不是在会议室里，而是在接下来的每一个技术细节、每一份成本报告中，在与地方政府的艰难谈判中，在应对既得利益集团的明枪暗箭中。
他甚至能预见到，消息一旦泄露，会面临怎样的舆论风暴和政治攻击。
“到最后，只能靠自己。”他再次想起了这句话，但这次，心里补充了一句：“……以及那些能看到同样危机的人。”他需要盟友，需要在军方、在情报界、在科技界，甚至在企业界，寻找那些志同道合的清醒者。
专机上的祈祷或许没有立刻换来智慧，但换来了一份沉重如山的责任和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汤姆回到办公室，锁上门，将那份微薄的授权文件放在桌上，旁边是复刻爱因斯坦的设计图。他拿起笔，在新的笔记本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项目磐石：五大湖战略纵深工业重组初步构想……”
没有爱因斯坦的智慧，汤姆只能一点一点地撬动局势的变化。
窗外，华府的灯火次第亮起，一片和平繁荣的景象。而在汤姆的笔下和心中，一场关乎未来生死存亡的、没有硝烟的迁移与筑垒战役，已经悄然打响。
时间，是他最奢侈也最匮乏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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