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鹤轩老先生的工作室与其说是一个工作场所,不如说是一个堆满了时间和历史痕迹的宝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樟木、老纸、漆料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古老气息。
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精巧的工具,有些甚至看起来比台子上那些待修复的器物还要古老。
墙上挂着字画,博古架上随意摆放着陶罐、瓷片、青铜残件,每一件都透着岁月的沉淀。
沈白璃一走进来,目光就被深深吸引。
这里的气息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仿佛回到了前世将军府中收藏珍玩的库房。
古老先生没多废话,直接将她带到一张宽大的工作台前。
台上放着一只破损严重的青花瓷碗,裂纹如同蛛网般遍布,缺少了好几块碎片,釉色暗淡。
“喏,”古老先生指了指那只碗,语气带着考验,“康熙年间的民窑货,虽然不算顶珍贵,但修复难度不小。
试试看,让我看看你的‘家传手艺’和‘瞎琢磨’到了什么火候。”
这显然是一个下马威。这种程度的破损,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修复师也需要耗费极大心力。
沈白璃却没有丝毫怯场。她平静地戴上古老先生递过来的白手套,拿起碗,仔细观察碎片的断口、釉面的剥落情况、纹饰的走向。
她的眼神专注而锐利,【过目不忘】的技能让她瞬间将所有的细节印入脑海。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询问了工作室里各种粘合剂、补配材料的性质和特点,又仔细查看了调色用的矿物颜料。
古老先生略感意外,但还是简单介绍了几句。
随后,沈白璃开始了。
她的动作并不快,但极其沉稳、精准,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老练。
清洗、拼接、补配、打底、做色、上釉…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手法娴熟得令人惊叹。
尤其是在拼接碎片时,她的手指稳如磐石,对力道的控制妙到毫巅,几乎看不出任何粘接的痕迹。
在做色环节,她对色彩的敏感度和调和能力更是让古老先生暗暗称奇——她调出的釉色与原件几乎毫无差别,仿佛历经岁月自然形成。
古老先生从一开始的审视,逐渐变成了专注的观察,最后眼中只剩下浓浓的惊讶和欣赏。
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天才”,但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展现出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一种仿佛与这些古物相处了数十年才能沉淀下来的手感和悟性!
这绝不是简单的“家传”或“瞎琢磨”能解释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沈白璃落下最后一笔,将做旧后的最后一层釉轻轻吹干,那只原本支离破碎的青花瓷碗,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完整!
虽然仔细看仍能看出修复痕迹(这是文物修复的原则),但已然焕发出温润的光泽,纹饰连贯,器型规整。
沈白璃轻轻舒了口气,放下工具:“古老先生,请您指教。”
古鹤轩迫不及待地戴上眼镜,拿起放大镜,几乎将脸贴到了碗上,一寸寸地仔细检查。越看,他眼中的光芒越盛。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白璃,“拼接天衣无缝,补配精准无比,色准更是惊人!
小姑娘,你这手艺…师承绝对不凡!到底跟谁学的?”
沈白璃知道瞒不过这等行家,但仍坚持之前的说法,只是语气更加诚恳:“老先生谬赞了。
确实是家中长辈启蒙,教导了一些老法子,再加上我自己喜欢钻研现代技术,胡乱融合了一下。”
古鹤轩显然不信,但他看得出沈白璃不愿多说,也不再强求。
人才难得,尤其是这等天赋异禀又沉得下心的年轻人!
他沉吟片刻,道:“我老头子这里没什么虚头巴脑的规矩。
我正好接了一批西域回流的高古陶器,破损严重,正缺人手。
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开始过来帮忙。学徒期三个月,没有工资,管一顿午饭。
三个月后,看你表现再定去留和薪酬,干得好,一件活儿的分成够你普通人挣半年。怎么样?”
这条件听起来苛刻,但沈白璃知道,能跟在古鹤轩身边学习,本身就是无价的机会。而且分成制度正合她意,多劳多得。
“我愿意。”沈白璃毫不犹豫地答应,“谢谢古老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别谢得太早,”古老先生哼了一声,但眼里带着笑意,“我要求严得很,吃不了苦随时可以走人。”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沈白璃语气坚定。
离开古鹤轩的工作室,沈白璃心情舒畅了许多。
一份既能发挥所长、收入可观又相对隐蔽的职业终于有了着落。
这为她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她先回医院看了看妹妹,将好消息轻声说给沉睡的沈玥听,然后才回到自己的新公寓。
接下来的日子,沈白璃过上了规律而充实的生活。
白天,她大部分时间泡在古老先生的工作室里,如饥似渴地学习着现代文物修复的精深技艺,同时也时不时展现出她那些源自前世的、让古老先生都啧啧称奇的“土法”和独特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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