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每至夜深人静,丫鬟小环出外守夜时,夏嬉嬉便悄悄从枕下摸出那两册闲书,躲在锦被中,掌心泛出一团莹白辉光,借着光亮细细翻阅。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辉光竟有如此妙处。既不必点灯惹人注目,又可随心所欲,夜夜观书至三更。
不过几日工夫,最初得来的两册话本已看完,只得命小环去东厢房请迎蓉过来。
迎蓉见她要书,自是心领神会,不出半日,又偷摸递来三五册。
夏嬉嬉得了新书,越发沉迷,白日里昏睡补觉,夜间便阅读闲书,不知不觉间,后背上的伤势已渐渐痊愈。
这日晚间,她才见小环掩门出去,便急不可待地从枕下抽出昨夜看了一半的话本,正读到那书生与小姐后园相会,互诉衷肠的紧要关头。
先前她总缩在被中看书,后来见无人察觉,便索性不盖被子,将书摊在枕上,凭掌中辉光照亮字句。
正读得入神,浑不觉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榻前。
那暗影俯身,气息喷吐在夏嬉嬉脖颈间,沉声道:“夏嬉嬉,你不是不识字么?”
“呀!”夏嬉嬉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将书往枕下塞去,却已然来不及了。
宋乾抓起绣枕,随手一甩,从她指间掰出那册闲书。
夏嬉嬉意念一动,身上的白色辉光霎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黑暗中,而宋乾身上的灰色辉光,根本照不亮那本书。
“小环!进来点灯!”宋乾暴躁地吼道。
丫鬟小环慌慌张张地奔进来,将卧房的灯烛一一点亮。
宋乾将书册凑到灯下,翻阅了几页,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你喜欢看这等淫词艳曲!”
淫词艳曲?夏嬉嬉心中不解:她阿娘生前也常看这些闲书,何曾听人说过是什么淫词艳曲?怎的到了宋乾口中,便这般不堪!
眼下她只得默不作声,且看他意欲何为。
“这书从何处得来?可还有别的?”宋乾问。
幸而先前看完的都已归还迎蓉,唯独这一册尚未看完,夏嬉嬉支吾道:“嗯……就这一本,是在……外头路上捡来的。”
“何处捡的?说清楚!”宋乾步步紧逼。
“记不清了。”夏嬉嬉闷声道。
“不说是吧!”宋乾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房门,朝外怒喝道,“将所有的人都叫起来!到主屋门前集合!”
说罢他返身进屋,一把攥住夏嬉嬉的手腕就往外拖。
不多时,主屋门前已黑压压站了几排人。太太安青竹不明所以地披着斗篷出来,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
紧接着,迎蓉被两个粗壮仆妇押着出来,另有一仆妇捧着一摞大大小小的册子,尽数丢在宋乾脚前。
“老爷,这些都是从金姨娘房中搜出来的。”那仆妇回禀道。
迎蓉挣扎着,尖声叫道:“夏嬉嬉!你出卖我!”
听闻“出卖”二字,宋乾回头瞪向夏嬉嬉,冷笑道:“你不止看了那一本,是不是?”
夏嬉嬉仍闭口不言,心想:横竖是他猜的,只要自己不认,他又能如何?
谁知宋乾却是气得将手中那本闲书狠狠掷到安青竹面前,下一秒,扬手就扇了她一记耳光,厉声喝道:“你是怎么当的家!这等污秽之物混入宅中许久,你竟毫不知情!”
安青竹皮肉娇嫩,脸上顿时浮现一道灼目的猩红血痕。她捂着脸,茫然无措地啜泣着,只会软语求饶:“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那一刻,夏嬉嬉全然懵了,只觉周围空气都凝滞了下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大的悲悯。
她虽不愿招惹胜怒中的宋乾,却还是缓缓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家主,别打她,打我好了,我皮实些。”
“你急什么!自然轮得到你!”宋乾回头吼道。
随即吩咐家丁搬来行家法的条凳、鞭子和板子。
夏嬉嬉如何也没想到一本闲书居然能闹到这般地步,只见两个仆妇将迎蓉按到条凳上,宋乾命道:“金姨娘为主犯,鞭笞十下,禁足半月,行刑!”
话音刚落,鞭声响起,迎蓉不住哭嚎惨叫着。
宋乾取了一支竹板,走到夏嬉嬉面前,道:“夏姨娘为从犯,念其背上伤势初愈,不宜鞭笞,便由我亲自执板,打手心十下,以示惩戒。”
话罢,他强行抓起夏嬉嬉的右手,摊开掌心,自语道:“便是用这只手看的么?”
夏嬉嬉倒没多怕疼,只是觉得分外屈辱,低声威胁道:“宋乾!你若是敢打我,我定要叫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是么!”宋乾嗤笑道,“当众顶撞家主,再加十下。”
他打得不轻不重,但夏嬉嬉仍是气得指尖发颤,攥紧了手心。
末了,迎蓉被两个丫鬟搀回东厢房,安青竹掩面哭泣着回了主屋,门前的家丁仆妇们也顷刻散去。
夏嬉嬉独自走回西厢房,进了卧房便扑到床榻上,翻来覆去,胸中憋闷,如何也睡不着。
不料一刻钟后,宋乾又来了。
夏嬉嬉虽有气,却也不愿再招惹他,忙侧身躺着,面朝里装睡。
谁知宋乾竟径直走到床边,仰身一倒,躺到了她身旁!
“你躺这里做什么?”夏嬉嬉惊得一下子坐起来。
“你方才不是说,定要叫我知道死字怎么写么?我以为你想对我做什么。”宋乾语带戏谑地瞧着她。
夏嬉嬉想不到这人刚刚还大发雷霆,动辄打骂,转眼之间,竟又来羞辱她!登时忍不了这口气,低喝一声:“滚!”
“我给你脸了是吧!”宋乾一跃而起,抬手似要像上次那般掐她。
但见她死死瞪着自己,眼里燃着怒火,终是未下手,只冷着脸从榻上下来,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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