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檠一手抱着胖大婴孩,一手搀着失魂落魄、哭成泪人的夏嬉嬉,从光洞中迈步出来。
刚踏上清静台庙内的平整地面,身后的光洞倏忽变换,化作一汪朦胧水汽,氤氲在那雕刻着繁复古老纹路的石壁中央。
先前在此处,目送他们进去的金二老爷金玉延,已不在云榻旁。
偌大的静室里,独有烟冉一人,正蹲坐在一方矮凳上剪药草,见明檠与夏嬉嬉出来,慌忙掷了剪子,奔了过来。
“明岛主!嬉嬉!你们可算出来了!”她满面欢喜地招呼道。
接着,便越过二人肩头,朝他们身后望去,却只见那面冰冷的石墙,再无旁人踪影。
“盈……盈盈呢?”她声音发颤地问,犹自朝那石壁张望,只盼那里能再转出一个人来。
“阿姊……”夏嬉嬉哽咽着,泣不成声,“阿姊……和阿娘!都……化成飞灰……去了!”
“什么?!”烟冉闻言一怔,眼圈立时红了。
她复又望向那堵石壁,强忍住要滚落的泪珠,嘴角弯起一丝苦笑,哽咽道:“她终是……解脱了,我原也知晓……总归有这一日,只是没料到……竟这般仓促!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不能亲眼……送她一程。”
“阿姊……最后说,她欠你太多……终究是……亏欠了你!”夏嬉嬉抹了把涕泪,抽抽噎噎地转述夏盈盈的临终遗言。
“别说了,谁要与她计较这些……”烟冉摆摆手,闭了眼背过身去。再睁眼时,泪水终是决堤而下。
她呜咽了一阵,方转过身来,瞧着明檠怀中的婴孩,问道:“这便是紫姨太拼死生下的孩儿?”
“嗯,正是!”明檠瞧着两个姑娘哭哭啼啼,也不知如何劝慰,沉声叹道,“紫凤为保腹中胎儿性命,甘愿提前了结自身。可怜这孩子落草时便奄奄一息,眼看不行了。夏盈盈为给幼弟续命,竟也了结了自己……哎……这叫什么事儿……”
他抬手捏了捏酸痛的额角,怀中那胖大的婴孩因着他这一动,失了平衡,小嘴一瘪,“哇哇”地大哭起来。
这啼声分外洪亮,在寂静的禅室里格外刺耳。
明檠忙用双手抱稳,孩子一得安稳,立时停止了哭闹。
“这便是盈盈的胞弟?真逗人疼,”烟冉破涕一笑,摸了摸婴儿粉嫩的小胳膊,伸手过去,“给我抱抱可好?”
“你要抱?”明檠小心将胖婴递给她,“这孩子落地便比寻常新生儿大了几圈,分量着实不轻,少说也有十来斤!千万当心些!”
“唉哟!”烟冉接在怀中,双臂猛然向下一沉,果然坠手得很。
她连忙调整姿势,稳稳托住,口中轻呼道:“是挺沉的!寻常人家的孩儿,便是养上七八个月,怕也未必有他这般壮实!”
她唯恐自己力气不济摔了孩子,赶紧就近坐在了那张云榻上。
“你们这一去,光阴流转,已过了半月有余!金家没了主心骨,快乱成一锅粥了。”烟冉轻轻拍抚怀中安静下来的婴孩,兀自说道。
“半个月?!”明檠皱了皱眉,随即省悟,“金家老爷说过,那里头一日便是外界一年。我们方才在里头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出来便过了半月,倒也差不离……”
“金大伯?”烟冉也才想起,“他为何没随你们出来?难道也……”
“没有没有,你们老爷好着呢,只是暂时困在里头,不得出来。他若在里头耽搁十天半月,出来便是十年十五载的光景,可能更久。因此托我带话出来,只说他已经过世了便是。”明檠对烟冉道。
“这……可该如何是好……”烟冉面露急色,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明檠也似有急事,接着道:“我离岛半月之久,只怕南宛岛会生变故,得赶紧回去了,二位姑娘,各自珍重。”
言罢,他作了一揖,浑身蓝光一闪,倏忽没了踪影。
“你先别……走……”烟冉伸手,似有事要与他讲,却不料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眼前,登时有些惊愕,缩回了手。
“哎……这下可麻烦了。”烟冉低头暗叹。
夏嬉嬉抬眼,忽觉身旁的人越来越少,竟只剩烟冉和一个刚降生的幼弟。而烟冉,本就与她的事毫无干系。
此刻,纵流再多泪也是徒然。阿姊临终所托,是要她好生看顾弟弟。
她不由得强打起精神,慢慢走到烟冉面前,伸手道:“烟冉姑娘,把他给我抱着吧,我该回藕香舍了。”
“藕香舍……哎!你先坐下缓口气儿吧。”
烟冉见夏嬉嬉的眼睛肿得像个桃儿,神色恍惚的凄凉模样,拉她到身旁坐下,将沉甸甸的胖婴交与她怀中后,起身出去打了碗清水进来,并一块湿布帕子递给她:“嬉嬉,你先喝口水,再把脸上好好擦擦。”
“喔,谢谢。”夏嬉嬉接过那碗清水,“咕噜噜”几口饮尽,又拿湿帕子细细揩了脸。
“嬉嬉,你听我说,”烟冉复又坐下,“金老爷最后不见踪影的地方,便是藕香舍,那里早被姨娘姨太们翻了个底朝天,到处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最后见过老爷的婆子丫鬟也被她们关押起来拷问。你此时回去,只怕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她们已将你们母女三人视作掳走老爷的妖孽。况且,你这弟弟初生便似有寻常婴儿七八个月大,她们见了,更有说道了。”
“除了藕香舍,我还能去哪儿?”夏嬉嬉茫然地紧了紧怀中的弟弟。
她眼珠转了转,忽而想起一事,问烟冉道:“烟冉姑娘,这半月来,你可曾见过元宝?”
“提起那位爷,哎!”烟冉摇头叹道,“又是另一桩离奇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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