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其他人在暗自思忖金老爷所吐露的惊人信息时,忽听“噗”的一声轻响,如羽毛挠过心尖,却重似千钧。
转眼的工夫,只见紫姨太整个身体,连同那鼓胀如球的腹部,竟化作了无数细碎晶莹的紫色光点!
似春日里被风吹散的漫天紫藤花瓣,又似揉碎了的紫水晶粉末,闪烁着微光,如点点星辰般轻盈地飘散而去。
那片她方才躺过的厚大落叶上,只余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孩。
“阿娘!”“娘……”夏盈盈和夏嬉嬉几乎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明檠与化身陆吾的金老爷亦是目瞪口呆,被这完全超出预想、奇异而凄美的消亡方式所震撼,一时都怔在原地,忘了该作何反应。
在那一汪逐渐消散的紫色星尘中,一颗明亮而圆润的紫色光球,静静地悬浮了片刻。
它散发着柔和而眷恋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向众人告别。
停留数息之后,这光球才恋恋不舍地,慢慢向高处飞去,最终消失在苍茫的巨林深处。
夏嬉嬉望着那紫光消失的方向,知道阿娘元神已去,悲痛地放声大哭起来。
夏盈盈却异常安静,伸手将那落叶上的婴孩抱入怀中:“是个弟弟呢。”她轻声道。
“他怎么不哭呢?刚生下来的婴孩应该啼哭才对啊,”夏盈盈呢喃着,将孩子转过来,对嬉嬉说,“嬉嬉,你探一探弟弟的鼻息,看他……可还有气息?”
夏嬉嬉抽噎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婴孩面色紫灰,四肢蜷缩着,一动不动,也无声响。
她颤抖着手探去,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自婴孩鼻尖弱弱飘出。
“还有气儿……”夏嬉嬉哽咽着回答,一股更大的悲恸攫住心头,只觉胸闷得难以呼吸,便捂着心口背过脸去,不忍再看。
“活着……就好……”夏盈盈怔怔地看着怀中婴孩,周身霞色辉光骤然大亮,犹如源源不断的生命之火,向婴孩那小小的、冰冷的身躯灌送过去,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霎时间,婴孩被裹成了一个无比明亮、闪烁不定的巨大光茧!
“夏盈盈!你在做什么?!”明檠目睹此景,骇然大喝。
夏嬉嬉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惊得瞪大眼睛:“阿姊!”
“以我苟延残喘,换弟弟一命,很值。”夏盈盈语气平静。
话罢,她收了辉光,与此同时,婴孩原本紫灰僵硬的小脸,竟已变得红润粉嫩,小小胸膛有力地起伏了一下,随即“哇”地一声啼哭出来。
“好了,活过来了……”她放下婴孩,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缓缓站起身。
然而,这强行施为已耗尽她最后的本源,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一旁栽倒。
“阿姊!”
夏嬉嬉忙伸手去接,却被阿姊甩开,且拼命往后挪退,口中急道:“别过来!不要碰我!我身弱已极,快要……快要控制不住体内,残留的藤虫了!”
她虚弱地喘息着,惨然一笑:“那藤虫……自始至终……都未曾除净,是我……哄骗了你们……所以……我最后的意念是……让这身霞光……化作焚身烈焰……与这该死的……藤虫……同归于尽!”
“夏盈盈!你不要做傻事!快停下!”明檠目眦欲裂,再次厉吼,想要冲上前去阻止她。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夏盈盈周身那刚刚收敛的霞光,此刻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转瞬便化成熊熊燃烧的大火,将她整个人完全吞噬!
那火焰跳跃着,升腾着,散发出灼人的高温与毁灭一切的气势!
“阿姊!不要啊!阿姊!”夏嬉嬉不顾一切地哭喊着扑向那团烈焰,却被明檠死命地拉扯回来。
化身陆吾的金老爷也赶紧俯身,将地上兀自啼哭的胖大婴孩牢牢护在怀里。
“来不及了……”明檠紧箍着挣扎不已、悲痛欲绝的夏嬉嬉,声音沙哑地劝道。
火焰中,传来夏盈盈断断续续、饱含无尽遗憾与愧疚的泣语:“我终究……还是欠了烟冉……太多……太多……这辈子……还不上了……”
“嬉嬉……照顾好弟弟……杀虫后!”她决绝地最后一声喊出,周身刹时化作一阵黑灰,随风四散飘去。
只留下一个光亮的、纯净的霞色小球,在空中不舍地盘旋了一圈,然后颤颤地向着遥远的天边飞去。
“阿姊!”夏嬉嬉哭得肝肠寸断,死死盯着那颗属于夏盈盈的霞色元神小球,越飘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天际尽头。
“她走了。”明檠这才松开了她,声音低沉而疲惫,望着霞光消失的尽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悲悯与深深的无力。
这时,天空突然风云变色,浓云如墨般翻滚搅动,轰隆隆的闷雷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厚重的云层中,一只猩红巨眼若隐若现,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陆吾!你这孽障!把什么东西放进来了?一股子虫族的恶臭!”
“不好!是龙王!你们快走!”陆吾唬得浑身一激灵,敛着声音,焦急地招呼二人。
明檠会意,一把搀扶起瘫软在地、犹自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夏嬉嬉,疾步奔向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出入口。
三人快步到达光洞口,陆吾把怀中胖婴交与明檠抱着,语速飞快地嘱托道:“我被龙王盯上了,只怕十天半月都脱身不得,回不了金家了。此薮中十天,便是外头凡尘十年!你们出去帮我带句话,就说……就说我死了吧!”
“龙王?这里是龙族属地吗?”明檠正欲踏入光洞,闻言脚步一顿,忽问道。
“哎呀!哪还有工夫细说这个!快走!快走!”陆吾急得跳脚,不由分说地将抱着孩子的明檠,和浑浑噩噩的夏嬉嬉,猛地推进了那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洞之中!
夏嬉嬉抽抽噎噎的,泪眼朦胧处,离开异兽薮的最后一瞬,只见化为人面虎身陆吾的金老爷,身形如吹气般迅速膨胀变大!
顷刻间,便化作一尊顶天立地、山岳般巍峨庞大的洪荒巨灵!庞大的身躯充塞了整个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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