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和凯的“心照不宣之约”，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联盟的年轻守护者中漾开了涟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不记录的约定”：有人约定在巡逻间隙交换彼此星球的笑话，有人约定用各自文明的材料合做一件礼物，还有人更简单——只是约定“下次见面时，先笑一笑”。
这些约定没有刻在石碑上，没有映在蓝星花里，却像藤蔓一样悄悄生长，缠绕在各文明的光轨之间。林砚发现，那些有过“心照不宣之约”的文明，光轨的共鸣频率明显更高，甚至在遇到小冲突时，不需要调解，就能默契地各退一步。
“就像两个朋友吵架，不用旁人说和，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和好。”林砚在给联盟的报告里写道，“记录的约定是‘契约’，不记录的约定是‘习惯’，而习惯，往往比契约更牢固。”
他和凯的约定也在慢慢兑现。林砚真的学会了灰寂星的谷种培育，在地球老槐树旁开辟了一小块“记忆谷”，谷穗低头时，果然像在给老槐树鞠躬；凯则迷上了复刻星的软石头雕刻，雕出的石头狗会摇尾巴（里面藏了硅基的微型齿轮），送给林砚当观测站的摆件。
“你看它的眼睛。”凯指着石头狗的眼珠——那是用蓝星花的晶粉做的，在光线下会闪，“我没记录这个约定，但雕的时候，总想着‘林砚看到会笑的’。”
林砚确实笑了，笑着把石头狗摆在时生树的花盆旁。石头狗的影子落在时生树的叶片上，和叶片上流动的光影重叠，竟像一条真的小狗在追光。
这天，联盟收到了来自“雾隐星”的求助信号。这颗星球被厚厚的离子雾笼罩，文明发展停滞，光轨像一潭死水，蓝星花在这里根本无法生长——离子雾会干扰花瓣的影像记录，以前的守护者尝试过十几次“记录约定”，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我们试试‘不记录’。”林砚带上凯雕的石头狗，和凯一起登上了前往雾隐星的飞船。
雾隐星人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光轨在体内缓慢流动，像凝固的溪流。他们的首领是个年长的女性，光轨的颜色接近灰色，她说：“我们试过相信约定，但每次记录都会被雾擦掉，久了，就觉得‘约定没用’。”
林砚没有解释，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灰寂星的谷种：“我们约定，一起把这些种子种下去。不用记下来，不用告诉任何人，就当是……两个朋友一起玩泥巴。”
凯也拿出一块复刻星的软石头：“我们再约定，等谷子发芽时，一起雕个石头记号，就雕在旁边的石头上，不用雕得太清楚，我们认得就行。”
雾隐星首领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她的光轨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蓝色。
种谷种的过程很简单。林砚和凯挖坑，雾隐星人撒种，没有仪式，没有誓言，甚至没说太多话，只是偶尔交换一个眼神，示意“这边再挖深点”“种子撒匀些”。种完后，凯在旁边的石头上随便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字——像雾隐星的轮廓，也像蓝星花的花苞。
“好了。”林砚拍了拍手上的土，“等下次我们来，就找这个‘星’字，看看谷子长多高了。”
离开雾隐星时，离子雾依然浓厚，但林砚回头望时，隐约看到雾隐星人的光轨里，那丝蓝色变亮了些。
三个月后，他们再次抵达雾隐星。离子雾奇迹般地淡了一层，露出了底下的田地——谷种真的发芽了，嫩绿色的幼苗在雾里轻轻摇晃。旁边的石头上，那个“星”字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手印，是雾隐星人的手印。
“我们每天都来浇水。”首领的声音带着笑意，光轨已经变成了浅蓝色，“没人提醒，也没人记录，但每天早上，总有人想着‘该去看看谷子了’。”
更神奇的是，离子雾最淡的地方，长出了一株小小的蓝星花。这株花没有任何影像，却在雾里散发着柔和的光，像在说“我知道你们的约定哦”。
“它不是靠记录长大的，是靠‘惦记’。”林砚看着那株花，突然明白，蓝星花真正需要的“养分”，不是影像，是“心里的惦记”——就像朋友之间的约定，不需要写在纸上，只要心里记得“该赴约了”，约定就一直活着。
雾隐星后来成了“不记录约定”的典范。他们和其他星球的约定，都藏在日常的惦记里：给往来的飞船留一份雾隐星的特产（不用签收），在离子雾变浓时主动提醒附近的星球（不用道谢），甚至和复刻星约定“每年交换一次石头”，石头上不做任何标记，却总能准确送到对方手里。
林砚和凯的石头狗，后来被摆在了雾隐星的观测站里。石头狗的眼睛在雾里闪着光，像在守护那些心照不宣的约定。
“你说，宇宙是不是也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返程的飞船上，凯突然问，“比如星星不撞到一起，比如能量不会突然消失，比如……我们这些文明，总会慢慢找到彼此。”
林砚看着舷窗外的星河，那些星星的光轨在黑暗中交织，像无数双牵在一起的手。“可能吧。”他说，“就像老槐树和时生树，不用约定，根也会往一起长；就像蓝星花和我们，不用记录，花也知道我们在惦记它。”
他的笔记本上，最新的一页只画了一个小小的“星”字，旁边画了个手印。没有多余的文字，因为有些约定，写出来反而浅了，藏在心里，才会慢慢变深，像老槐树的根，不知不觉就扎进了宇宙的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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