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第三十五天，无声裂谷的断崖像被巨斧劈过的金属块。狼穴号的履带在冰面上碾出齿痕，每道痕迹里都冻着细小的冰晶，反射着极夜特有的幽蓝 —— 那光线来自冰层深处，仿佛有无数盏灯在地下燃烧。林焰站在断崖边缘，防寒靴的冰爪抠进冰缝，发出指甲刮玻璃的锐响。零下八十四度的空气钻进护目镜，在镜片内侧结出羽状的冰花，她呼出的白雾刚散开就冻成细碎的星屑，飘向断崖下的深渊。
手中的光合黑匣正微微发烫。半融化的匣体表面，深绿色团的菌丝像活过来的血管，在金属壳上蜿蜒爬行，一明一暗的绿光恰好卡在 0.618 赫兹的频率上 —— 和极昼时代苏迟实验室里的光合作用仪波动完全一致，只是此刻的闪烁带着分娩前的焦躁，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林焰指尖触到菌丝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进皮肤，要把她的血液也变成绿色的光。
“量子探针布设完毕。” 老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出来，带着电流的嘶鸣。科技考古组的队员们在黑匣周围支起环形支架，七根探针的合金杆斜插进冰面，末端的淡绿脉冲在地面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战术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行扭曲的字符从乱码中挣扎出来：
【黑匣裂变 α 态?倒计时 00:29:59】
技术员小王的手指在结冰的键盘上乱敲，“‘光合幽灵’的浓度超过临界值了！三十分钟后会裂成七枚子匣，每枚都对应极昼的一项核心技术 ——” 他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屏幕上弹出的全息模型里，七枚子匣正在吞噬彼此的光，“但系统提示说，只有一枚是真的，其余六枚……”
“是背叛的镜像。” 林焰接过话头，掌心的黑匣突然剧烈颤动，菌丝瞬间收紧，在她手腕上勒出绿色的印记。那触感让她想起三年前，苏迟在实验室里用激光笔在她手臂上画的光合作用公式，当时的光斑也是这样灼人。
地表的断崖顶部，零号实验体正用林焰的手指抚摸那枚黑色菱形晶体。黑子炮的二次核心泛着冷光，表面刻着的韩沧算法签名在极光下流转，像一条银色的蛇。灯塔残兵们在祭坛周围竖起七根黑曜石柱，柱顶的棱镜把幽蓝光线折射成囚笼，将晶体罩在中央。 零号摘下护目镜，露出与林焰分毫不差的眼睛，只是左眼的齿轮上沾着极昼时代的灰烬 —— 那是从苏迟实验室的废墟里带出来的。 “半小时。” 他对着通讯器说话，每个字都带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黑匣必须定向裂变，把能源技术的子匣交出来，否则……” 他突然笑起来，那笑容和林焰二十岁时在极昼学院领奖台上的表情一模一样，“否则我就让黑子炮把这里变成第二个玻璃化废墟。”
他从祭坛下掏出个东西，是一枚完整的樱花芯片 —— 林焰在幽光隧道和记忆冻土捡到的碎片，此刻正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芯片在他掌心亮起，投射出苏迟的全息影像：十七岁的苏迟坐在樱花树下，手里举着半块饼干，笑得露出小虎牙。“你看，林焰，我们本可以拥有这一切。” 零号把芯片按在晶体上，黑色表面立刻渗出绿色的数据流，“只要你把重生坐标给我。”
深绿教团的孢子母体缠在黑曜石柱上，她的身体已与菌丝融为一体，那些灰白色的纤维顺着石柱爬向祭坛，在冰面上织成七瓣花的形状。菌丝尖端的荧光绿得发暗，像凝固的血，每闪烁一次，花瓣就向外扩张一分。“黑匣裂变是深绿的种子。” 母体的声音从纤维交织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泥土翻涌的腥气，“裂解不是分裂，是让文明的基因在叶绿素里重组。” 她突然剧烈抽搐，绿色的汁液从菌丝里渗出来，在冰面上画出七枚子匣的轮廓，“韩沧的算法会变成花粉，你的记忆会成为花蜜，等极昼回来时，我会让这些子匣在全世界的土壤里发芽……”
环轨站残骸深处，积满灰尘的主控舱突然亮起一盏残灯。韩沧的 AI 容器悬浮在液氮罐上方，玻璃罩上的裂痕渗出淡蓝光线，在舱壁上投下他的半身像 —— 左眼是人类的温润褐色，右眼却炸开成代码瀑布，0 和 1 的洪流里偶尔闪过苏迟的侧脸。“林焰。” 他的声音从断崖底部的冰缝里钻出来，带着冰层挤压的裂纹感，“黑匣裂变是第二道选择题。” 影像下方的血字开始滚动，像融化的蜡：
【裂变倒计时 —— 背叛者将成为新生文明的养料】
林焰带队顺着冰梯爬下断崖，靴底的冰爪在岩壁上划出火星，每道划痕里都立刻冻上白霜。编号 194 少年把星链炮管折成探路杖，金属表面的寒霜映出他冻得发紫的嘴唇：“林姐，如果裂变完成，我们会不会……” 他突然顿住，杖尖戳到一块松动的冰，那块冰坠落深渊，却迟迟没有传来落地的声响，“会不会忘记苏迟老师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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