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银子。
这四个字从唐不二嘴里吐出来,轻飘飘的,像柴房里飘出的一缕炊烟,却重重地砸在书生的天灵盖上,把他刚刚升起的满腔感激,砸得粉碎。
书生的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唇哆嗦着:“掌……掌柜的,您是说……十……十文钱?”
“十两。”唐不二从太师椅上坐起来一些,伸出两根胖乎乎的手指,比了个“十”字,又强调了一遍,“纹银。一晚。”
阿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柴房?十两银子一晚?咱们客栈最好的天字号房,挂牌价也才三百文。掌柜的这是睡糊涂了,还是想钱想疯了?
书生的脸,一瞬间比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儒衫还要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桌角才没倒下。“掌柜的,您……您这是说笑了。学生……学生便是将这身骨头拆了卖,也凑不出十两银子啊……”
“凑不出,那是你的事。”唐不二重新躺了回去,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我这儿,是客栈,不是善堂。我收留你,就要担风险。万一你那些仇家找上门来,打坏了我的桌椅,吓跑了我的客人,惊了我后院那只一天下一个蛋的老母鸡,这些损失,谁来赔?十两银子,买的是我的安宁,你懂吗?”
这番歪理,说得是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天经地义。
“你!”角落里,张子墨终于忍无可忍。他“霍”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唐不二,气得浑身发抖,“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这般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与豺狼何异?简直……简直是斯文扫地!无耻之尤!”
他骂得声嘶力竭,将胸中积郁了整整两天的愤懑,全都吼了出来。
唐不二眼皮都没抬,只是对着张子墨的方向,懒洋洋地勾了勾手指。“子墨啊,你过来。”
张子墨一愣。
“过来。”唐不二的声音依旧懒散,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张子墨咬着牙,还是走了过去。
唐不二指了指那个脸色惨白的书生,又指了指柜台上的画轴,对张子墨慢悠悠地说道:“你看,你这么有正义感,这么同情他。要不,这十两银子,你替他付了?正好,我刚发了你二钱银子的精神损失费,还差九两八钱。不急,可以从你以后每个月的月钱里慢慢扣。我这个人,最大方了,利息都可以给你免了。”
张子墨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铁青。他看着唐不二那张似笑非笑的胖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想骂人,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骂不出来。用自己的钱去成就自己的“道”?他……他还不想饿死。
他身旁的净远和尚,不知何时已结束了禅定。他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他走到张子墨身边,双掌合十,低声开示,声音里带着一种醍醐灌顶的激动:“阿弥陀佛。张施主,贫僧……贫僧好像又悟了!”
张子墨麻木地转过头,看着这个疯和尚。
净远眼中光芒大盛,声音压得极低:“你看掌柜的是在勒索,贫僧看到的,却是‘考验’!是‘法门’!他不是在问书生要钱,他是在问你要钱!他是在用这十两银子,考验你的‘道心’!你的‘仁义’,究竟是停留在嘴上,还是愿意付出代价去践行?此乃红尘炼心,是当头棒喝啊!施主,你若能倾囊相助,便是‘舍身饲虎’,立地便可证菩萨道果!”
张子墨听完,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离这个疯和尚远了一些。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先送这个和尚去西天见佛祖。
那书生站在原地,看着这客栈里的众生百态,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他惨然一笑,对着唐不二深深一揖,那腰弯下去,就再也直不起来。“掌柜的……学生……认了。这画,便押在您这里。只求您……高抬贵手,容学生在此,苟延残喘一夜。”
“这才对嘛。”唐不二满意地咂了咂嘴,“早这么干脆,不就没这么多废话了?阿七!”
“哎!在呢!”阿七连忙应声。
“带这位客官,去柴房。记住了,是咱们客栈最尊贵的,价值十两银子一晚的至尊VIP柴房。被褥给他换套新的,别怠慢了贵客。”
“好嘞!”阿七憋着笑,对着那书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这边请。”
书生失魂落魄地跟着阿七,向后院走去。那背影,佝偻、萧索,像一株被风霜打断了脊梁的枯草。
随着他的离去,大堂里又恢复了安静。
张子墨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回角落。他看着那个重新躺下,鼾声渐起的胖子,心中一片冰凉。他本以为自己守的是圣贤大道,可到头来,在十两银子面前,那大道,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柜台上,那卷用油布包裹的《钟馗夜巡图》静静地躺着。
唐不二睡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又悠悠转醒。他打着哈欠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了那画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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