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饺子,吃得人心各异。
阿七吃得肚皮滚圆,心满意足地剔着牙,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不仅有肉吃,以后客栈里还多了个能让他随便使唤的光头,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净远则吃得热泪盈眶。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每一个饺子入口,都让他对这位深不可测的唐掌柜,多了一分发自肺腑的、混杂着恐惧与崇拜的感激。他觉得,这饺子,吃的不是肉馅,是“禅机”。
张子墨味同嚼蜡。他面前那碗饺子,仿佛是压在他良心上的一块块沉重滚烫的石头。他满脑子都是唐不二刚才交代下来的那份“聘用文书”,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对圣贤书的公然羞辱。
夜深了。
阿七和净远被指派去刷锅洗碗,厨房里传来阿七中气十足的训斥声和净远唯唯诺诺的应答声。
“嘿!你那布是用来擦碗的,不是给碗超度的!用力!”
“是,是,阿七哥……”
大堂里,只剩下张子墨一人,独对孤灯。
他摊开一张上好的宣纸,提起笔,手腕却重若千钧。那支跟随他多年的狼毫,此刻竟有些不听使唤。
“夫,天地有序,万物有规……”
他艰难地写下开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一个读了十几年书,一心想考取功名、经世济民的读书人,如今却要为虎作伥,拟一份连城狐社鼠看了都要落泪的卖身契。
他写不下去。
每落一笔,脑海里就浮现出恩师教导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谆谆教诲。
可他又不敢不写。
一想到唐不二那张笑眯眯的胖脸,那张脸上看似和善,实则比什么都冰冷的眼神,他就觉得后颈发凉。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交不出一份让掌柜的满意的文书,明天被“退货”的,可能就不止是王麻子和李二狗了。
窗外,月凉如水。
厨房里的灯熄了,老周沉默地从他身边走过,回了自己的房间,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但张子墨却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张空白的宣纸上。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罢了。
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既然身在这屋檐下,就得守这屋檐下的规矩。
他的笔锋,陡然变得凌厉起来。那些原本用于激扬文字、针砭时弊的笔力,此刻尽数化作了刁钻刻薄的条款,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试用期一年,试用期内,薪酬暂付……于德行考核。”
写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暂付于德行考核?这比“无薪”两个字,还要狠毒。
写完,他吹干墨迹,将那份足以让任何地痞无赖怀疑人生的文书小心折好,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
唐不二还在自己的房里呼呼大睡,客栈里却来了“客人”。
王麻子和李二狗,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衣服,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有些局促地站在客栈门口,对着那两扇黑得发亮的门板,竟有些不敢踏足。
他们昨晚回去合计了一夜。
跑?往哪儿跑?这云锦城就这么大,得罪了那个笑面虎一样的胖子,他们毫不怀疑自己会人间蒸发。
硬抗?拿什么抗?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还不够厨房里那个不说话的厨子一刀切的。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安保顾问”这条路能走。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好歹是个名头,说不定真能混上一口饭吃。
“两位爷,里边请。”
出来招呼的,是张子墨。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掌柜的呢?”王麻子四下张望着。
“掌柜的还在休息。他老人家说了,这点小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张子墨将两人引到一张桌前,没有上茶,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折好的文书。
“这是掌柜的拟好的聘用文书,两位过目。若是没有异议,便请签字画押。”
王麻子和李二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聘用文书?搞得还挺像回事。
王麻子接过文书,摊开一看,顿时傻了眼。上面的字,每一个他都认得,可连在一起,他就一个字都不认得了。什么“靖一方水土”,什么“责有攸归”,看得他头昏眼花。
“那个……账房先生,”李二狗搓着手,陪着笑脸,“您文化人,您给咱们念念?”
“也好。”
张子墨清了清嗓子,他看着那份自己亲笔写就的文书,用一种毫无感情的、仿佛在宣读朝廷律例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他念得很慢,很清晰。
当念到“所有赔偿由受聘方一力承担”时,王麻子和李二狗的脸色,开始变了。
当念到“薪酬发放标准,视上月工作成效而定,东家拥有最终解释权”时,两人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
最后,当张子墨用一种近乎于审判的语气,念出那句“本契约自签字画押之日起,试用期为一年,试用期内,薪酬暂付于德行考核”时,王麻子“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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