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二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门外的看客们,张着嘴,忘了自己是来看一场血腥的行刑。
魏爷身后的手下们,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了,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就连铁指魏爷本人,那双阴鸷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错愕。
随即,这丝错愕化为了极致的轻蔑与暴怒。
“烟火?”
魏爷笑了,笑声干涩而沙哑,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怒火。
“好,好一个烟火!”
“既然唐老板如此盛情,那魏某,就却之不恭了!”
他不再废话,眼中杀机毕露,对着身边那个手持火折子的手下,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
“点。”
那名手下狞笑一声,再无半分犹豫,迈步就朝着离他最近的一根,被鞭炮缠满的梁柱走去。
火折子上那点微弱的火星,在昏暗的客栈里,像一只催命的萤火虫,缓缓靠近那条长长的引线。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阿七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张子墨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已是一片惨白。
老周那一直按在阿七肩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也就在火星即将触碰到引线的那一刹那。
一道身影,动了。
不是老周。
也不是那个一直躺在太师椅上,仿佛已经认命的唐不二。
是阿七。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豹子,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是以一种与他平日里跳脱形象截然相反的沉稳与迅猛,一步跨出。
他没有冲向那个点火的手下。
他只是横身,挡在了那根梁柱之前。
用自己的胸膛,对准了那即将被点燃的鞭炮引线。
那个手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更加残忍的笑容。
“找死!”
他弃了引线,反手一拳,毫不留情地,朝着阿七的胸口狠狠砸去!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着破风的声响,足以打断一头牛的肋骨。
门外,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张子墨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拳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阿七的胸膛上。
“砰!”
一声闷响,沉闷得像是砸在了一面牛皮大鼓上。
预想中骨骼碎裂,吐血倒飞的场面,没有出现。
阿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那个清晰的拳印,又抬起头,看着那个满脸惊骇,拳头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下。
阿七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有些生涩,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快意。
“就这点力气?”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大堂。
“是没吃饱饭,还是昨晚被婆娘榨干了?”
那个手下脸上的惊骇,瞬间被无穷的羞辱所取代。
“你!”
他怒吼一声,收拳再上,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清朗,却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
是张子墨。
那个一直瘫坐在地上的落魄秀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的手指,指向了那个手下即将踏出的下一步。
“足下三寸,青砖微翘,浮尘半掩,恐有不虞之祸。”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文绉绉的腔调。
那个手下闻言,下意识地一愣,低头看去。
他脚下那块青石板,确实比旁边的要高出那么一丝丝,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
阿七动了。
他没有用什么精妙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记肩撞。
“滚开!”
“轰!”
那名壮汉就像一捆被随意丢弃的稻草,惨叫着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另一张桌子上,将满桌的鞭炮撞得散落一地,挣扎了半天,竟没能爬起来。
变故,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剩下的三名手下,包括那个点火的,全都懵了。
门外的看客们,更是如同白日见鬼,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
魏爷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暴喝。
“给我废了这两个小子!”
三名手下如梦初醒,齐齐拔出腰间的钢刀,脸上带着狰狞的杀意,从三个方向,朝着阿七和张子墨扑了过来!
刀光森然,杀气凛冽!
“阿七,左!”
张子墨的声音再次响起,急促,却异常清晰。
阿七毫不犹豫,身体猛地向左侧一靠,任由一把钢刀狠狠地劈在他的后背上。
“铛!”
一声脆响,如同金铁交鸣。
那把锋利的钢刀,竟被硬生生弹开,刀刃上,甚至崩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持刀的汉子虎口剧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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