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巡之死的消息,被魏徵以铁腕强行压住,至少在白日的朔方城,未起一丝波澜。街市依旧熙攘,士卒依旧巡逻,仿佛驿馆那间厢房里的冰冷尸体,从未存在过。但在这铁幕般的压制下,暗流却以更加汹涌的速度奔腾。军械库内的气氛,已不止是紧张,更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嗅到血腥味的惶恐。每一个进出的人,眼神都带着惊疑不定的飘忽,连平日里最粗声大气的匠户,走路都踮起了脚尖。
丙字七号房,成了唐十八短暂喘息,却又必须保持高度警惕的孤岛。魏徵交付的“双重耳目”之责,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老陈在郑巡死后的次日清晨来过一次,脸色比朔方的冻土还要灰败,只匆匆放下食水,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了句“城里戒严,魏公震怒,小心门户”,便仓皇离去,再未出现。唐十八知道,老陈作为魏徵的暗线,此刻必定也被卷入更深的旋涡,或许正在别处执行更危险的任务。
没有老陈这个信息渠道,唐十八对库外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这让他倍感焦虑。他只能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魏沂交代的第一个任务上:监视库内,尤其是匠作区域的异常动向。
他利用“听候调用”的相对自由(虽然活动范围有限),开始有规律地在库区内“漫步”。从丙字七号房到铁匠坊,再到其他几个主要的匠作区、物料堆放处,甚至靠近库墙的偏僻角落。他走得很慢,目光看似随意扫过,实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捕捉着一切不协调的细节:某堆物料的摆放角度是否与昨日有异?某处地面的浮土是否有新的踩踏或拖拽痕迹?匠人们交谈时的神情、音量、乃至回避的眼神。
铁匠坊是重点。洪师傅依旧在锻打,锤声却失去了往日的沉浑力道,变得有些急促和凌乱。他的两个徒弟脸色发白,抡锤时手臂明显带着紧绷的僵硬。其他匠人也大多如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仿佛等待判决般的死寂。唐十八注意到,坊内堆放废料的角落,这几日清理得异常干净,连往日积存的炉渣都被运走了不少。是刘曹吏(刘库丞)严令下的结果?还是有人想掩盖什么?
他未敢贸然接近洪师傅,只是远远观察。洪师傅偶尔抬起被炉火映红的独眼,目光与唐十八接触时,会停顿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未消的愤懑,有深藏的忧虑,似乎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探究?唐十八读不懂全部,但能感受到,洪师傅的心里,也绝不平静。
除了观察,唐十八也在思考郑巡之死的种种可能。自缢?以郑巡的性格和在魏徵面前的表现,不像会轻易自我了断之人。尤其是在玉佩等证据指向荥阳郑氏,但尚未最终定罪的关头,他更应该求生,甚至等待家族救援。他杀?谁能在魏徵亲随和朔方边军双重看守下,潜入驿馆杀人?内鬼?还是……根本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连魏徵都未能完全防备的灭口?
如果是灭口,那灭口者的能量和决心,就太可怕了。这意味着,黑手的力量,远不止渗透了军械库和地方官商网络,甚至可能已经触及了魏徵带来的随从或朔方驻军的高层!郑巡知道的太多,或者,他本身就是某个更大计划中可能被牺牲的环节?
这种猜测让唐十八不寒而栗。如果连郑巡这样的御史都可以被“处理”掉,那么他这样一个无根无底的匠户,若挡了路,下场只会更惨。
他必须更加小心,也必须更快地弄清楚,自己到底陷得多深,以及,如何才能在这越来越险恶的棋局中,找到一条生路。
郑巡死后的第三天,夜里。
朔方城头刮起了大风,鬼哭狼嚎一般,卷着沙砾和不知名的杂物,疯狂地拍打着军械库的土墙和屋顶。丙字七号房高墙上的透气孔,灌进来阵阵尖啸的风声,将油灯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忽明忽暗。唐十八刚刚完成对纺车平台的一组新传动比测试记录,正准备歇息,风声却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动静,让他心中不安。
他吹熄了油灯,和衣躺下,却没有丝毫睡意。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风声是主调,但在风啸的间隙,他极力捕捉着库区内可能存在的其他声响——巡夜库丁的脚步声、远处铁匠坊偶尔传来的金属冷缩声、鼠类活动的窸窣……
忽然,一阵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声完全吞噬的“咯吱”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声音非常短促,像是门轴或木板在承受压力时发出的呻吟,来自……似乎是他房间内的某个方向?
不是门。门被他从内插上了。是窗户?丙字七号房的窗户早已破损,用木板钉死。难道是……地道入口的盖板?!
唐十八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悄无声息地翻身坐起,手已经摸向了枕下的粗铁钎和自制的骨刺绊发报警器(他睡前在门边和地道入口附近都设置了简易预警装置)。他侧耳倾听,那“咯吱”声没有再响起。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是风压导致的木结构变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穿唐:长安第一纨绔,开局先抄家请大家收藏:(m.20xs.org)穿唐:长安第一纨绔,开局先抄家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