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的到来,如同在朔方军械库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座山。表面的喧嚣迅速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沉重、更压抑的寂静。匠人们噤若寒蝉,连走路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仿佛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惊扰了值房内那位以刚直闻名的宰相。
刘曹吏值房的灯火,接连两夜都未曾熄灭。翻动账册的沙沙声,算珠碰撞的脆响,以及魏徵偶尔低沉而犀利的提问声,透过紧闭的门窗缝隙隐约传出,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感到心头压着一块巨石。郑巡和崔郎中大部分时间也陪在里面,但据偶尔进出送茶水的库吏私下说,郑御史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崔郎中则更多时候是沉默地记录着。
库区的日常运作并未完全停滞,但节奏明显放慢,许多需要审批或出库的事务都暂时搁置,等待魏徵的最终裁断。洪师傅的铁匠坊也接到了命令,暂停一切新的大型锻造项目,只进行常规的军械维护和小件修补。
这种高压下的平静,对唐十八而言,既是掩护,也是煎熬。他知道魏徵的彻查是打破僵局的关键,但同时也意味着,所有暗处的力量都会被逼到极限,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来致命的反噬。他的“铜钱计划”需要更精确的时机,也需要更缜密的安排。
他利用白天继续完善纺车测试平台,并开始尝试用更细的铁丝和铜丝,制作几个结构更复杂的微型机簧——虽然简陋,但原理上可以实现简单的延时或触发动作。晚上,他则彻底放弃睡眠,将大部分时间用来静坐、倾听和思考。
老陈每日依旧会来,但带来的消息越来越有限。刘曹吏显然被魏徵的问询弄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只是让老陈确保唐十八的“清净”。老陈私下告诉唐十八,魏徵已经派人暗中控制了韩库吏的家眷,也加强了对城西老王皮货铺的监视,但尚未进行公开搜查。
“魏公似乎在等。”老陈忧心忡忡地说,“等账目核对出更多破绽,等外面的人露出马脚。郑御史那边……催了几次,建议先查封皮货铺,抓人审讯,都被魏公驳回了,说‘证据未足,不可妄动,徒惊蛇鼠’。”
魏徵的谨慎,出乎唐十八的预料,但也让他更加确信,这位宰相不是可以被轻易糊弄或当枪使的人。他的计划,必须更加无懈可击。
第三天夜里,子时刚过。
唐十八正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在工作台上用细锉刀打磨一枚用兽骨切削成的、带有卡槽的小零件,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声响。
不是从地道方向——那里他设置了用细线连接的、挂了极小铜片的简易报警装置(一碰就会发出轻微颤音)。声音来自……库区靠近外墙的方向,很轻微,像是重物在松软地面上的拖拽声,还夹杂着刻意压低的、模糊的交谈声,被风声切割得断断续续。
他立刻吹熄了手边用于精细作业的一小截蜡烛芯(他舍不得点油烛),轻轻移动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声音更加清晰了些。十几个人,似乎正在从库区外,通过某种方式(难道是翻墙?还是另有入口?)向库内搬运什么东西。听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东西不轻。
“快……这边……轻点……”一个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妈的……这节骨眼上……魏老儿盯得紧……”另一个声音抱怨道。
“少废话……赶紧处理掉……埋深点……老地方……”第三个声音更加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
埋东西?老地方?
唐十八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是黑幕中的人,眼看魏徵查得紧,急于销毁或转移某些见不得光的证据或赃物?他们说的“老地方”,会不会就是那条地道附近的某个地点?甚至……就是地道本身?
他立刻想起地图上标注的“烽燧下有新土,疑为埋物”。难道他们打算把东西运出去埋?还是说,库内就有他们的“埋藏点”?
声音渐渐向着库区更深处,也就是靠近丙字七号房和铁匠坊后方的偏僻区域移动。唐十八当机立断,他必须跟上去看看!这或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仅能发现更多证据,甚至可能当场抓住某些人的把柄!
他迅速套上一件深色的旧衣服(库区匠户的常服本就是深灰或褐色),用一块黑布蒙住口鼻,只露出眼睛。他将那根粗铁钎别在腰间,又抓起两个自制的、用皮条绑了石块的“流星索”(简陋的投掷武器,用于制造声响或短暂阻碍),想了想,又将那枚从木匣中取出的剪边铜钱塞进怀里——万一用得上呢?
他轻轻拉开房门,闪身出去,迅速融入墙角的阴影中。月光被云层遮挡,库区大部分地方都笼罩在沉沉的黑暗里,只有远处的巡夜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那几个人似乎对库区路径很熟悉,避开了主要通道和灯光,专挑堆放杂物和废弃材料的阴影地带前进。
唐十八屏住呼吸,像一只真正的夜行动物,借助各种障碍物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他的心跳得很快,但头脑却异常冷静,每一步都经过计算,踩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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