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吝啬地泼洒在朔方城头,却驱不散军械库内弥漫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疲惫。丙字七号房的秘密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带着棱角的冰,硌在唐十八的心口,让他连续几日都难以安枕。地道、灰烬、韩库吏的死、郑御史莫测的态度、还有那具沉默的“连珠激水龙”残骸……无数线索与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却暂时找不到清晰的脉络和出口。
他强迫自己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日常的制作任务和技术图纸的细化中。刘曹吏似乎有意无意地减轻了他的定额,让他有更多时间“清理杂物”。唐十八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也或许是一种观察。他利用这些时间,更加专注地研究那具残骸,并开始尝试将部分想法付诸实践。
他用从残骸上拆下的一个最小号的青铜齿轮,结合几根修整过的废旧铁条和一小块硬木,制作了一个极其简易的“齿轮增速装置”模型。这个模型能将缓慢的手摇转动,转换为更快的、间歇性的敲击动作。他原本设想用来驱动一个小型的、连续送料的锻打工装,但模型本身也让他对唐代齿轮的传动效率和精度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此外,他继续完善水力鼓风机的草图,并开始用废弃的木料和边角铁料,尝试制作其中最关键的水轮部件和联动杆的缩小样品。这些工作进展缓慢,材料粗陋,工具也不趁手,但每一点进展,都让他心中那份因外界压力而紧绷的弦,得到一丝丝舒缓。技术世界有其自身的逻辑与美感,至少在埋头于那些线条、齿轮和榫卯时,他可以暂时忘却那些阴冷的算计与潜伏的危险。
老陈每隔一两日会来送些水食,偶尔带来些外面的零星消息,但关于韩库吏之死和地道的调查,刘曹吏似乎刻意封锁了信息,老陈也语焉不详,只说“还在查”。唐十八也没有主动追问,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或许越安全,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平静(一种紧绷的、充满疑虑的平静)在第四天的午后被打破。
铁匠坊方向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喧哗声,不是锻打的叮当声,而是夹杂着愤怒的吼叫、金属碰撞和人群跑动的杂乱声响。唐十八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片刻,皱了皱眉。他本不想多事,但那喧哗声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似乎正朝着丙字七号房这边蔓延。
他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几十步外的库区空地上,两拨人正在对峙。一边是以洪师傅和他两个徒弟为首的十来个铁匠坊匠户,个个手持铁锤、火钳,满脸怒容;另一边则是七八个穿着统一皂衣、腰佩横刀、神情倨傲的陌生汉子,为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人,看服饰不像军中之人,倒像是某位官员的随从或私兵。刘曹吏带着几个库丁站在中间,脸色铁青,正努力控制着局面。
“刘曹吏!你今日必须给个说法!”洪师傅的独眼瞪得溜圆,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这批刀胚,是张都督亲自下令,为即将换防的斥候营赶制的!用的是库中最好的镔铁料,洪某带着徒弟们日夜赶工,眼看就要淬火开刃了!昨夜就放在淬火间里!怎么就一夜之间,全他娘的出现裂纹了?!不是有人搞鬼是什么?!”
他手中高举着一把已经成型、但尚未开刃的直刀刀胚。即使在午后的光线下,也能清晰看到刀身靠近刀背处,有几道蜿蜒的、如同蜈蚣般的细密裂纹,从刀镡一直延伸到刀身中段,显然是致命缺陷。
“洪师傅,稍安勿躁!”刘曹吏额角青筋跳动,“库房重地,岂容尔等持械喧哗!刀胚出现问题,自有查验流程!岂能妄断是有人搞鬼?!”
“查验流程?”洪师傅怒极反笑,指向对面那群皂衣人,“那这帮人又是怎么回事?口口声声奉了什么‘郑侍御史’之命,要‘协助’查验库中所有新近完工的军械,尤其是铁器!上来就要封了老子的淬火间,搬走所有成品和半成品!刘曹吏,郑御史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吧?这里是朔方军械库,不是他御史台的私邸!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趁机调包,或者……毁尸灭迹?!”
“大胆!”那为首的白面中年人冷喝一声,声音尖细,“郑侍御史奉旨巡边,协查军械弊案,有权查验沿途所有军械库!尔等匠户,粗鄙无知,竟敢污蔑上官,阻挠公务?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怕被查出你那批刀胚本就是劣品吧!”
“放你娘的屁!”洪师傅的一个徒弟年轻气盛,忍不住破口大骂,“我们打的刀,自己心里有数!昨晚放进去还好好的,定是你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动了手脚!”
“找死!”皂衣人中一个彪形大汉怒目圆睁,手按刀柄就要上前。
“住手!”刘曹吏厉声喝道,挡在中间,“都给我退下!库区之内,谁敢动武,军法从事!”他带来的几个库丁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水火棍。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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