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将作监那位面皮白净、言语带刺的赵少监,庄子里的空气凝滞了片刻,仿佛还残留着那些挑剔审视的目光和冠冕堂皇的“规矩”。炉火依旧在工棚里哔剥作响,鼓风囊的喘息却似乎沉重了些。
张师傅把手里的锻锤往铁砧上重重一磕,火星四溅:“娘的!老子打了半辈子铁,没见过这么憋屈的!咱们在这儿没日没夜地试,他们倒好,一来就想捡现成的桃子?还要迁到那鸟笼子一样的官坊去?呸!”
李师傅蹲在焦炭堆旁,用火钳拨拉着炭块,闷声道:“迁官坊是假,想摸清咱们的法子,再把咱们这些老骨头踢开是真。郎君,他们要是真卡着料不松口,咱们这炉子,可烧不了多久。”
周围的工匠们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眼神里带着愤懑和忧虑,望向站在高炉投料口旁的那个年轻身影。炉火的红光映在唐十八脸上,明明灭灭,让他惯常那点惫懒笑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沉静的专注。
他伸手,掌心虚虚靠近炉壁,感受着那灼人的热浪,仿佛在触摸一头暴躁巨兽的脉搏。半晌,他才收回手,转身面向众人,脸上重新浮起一丝淡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急什么?”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料,是人找的,路,是人走的。他们想卡脖子,咱们就换个脖子喘气。”
他走到石桌前,那里摊着几张粗糙的麻纸,上面是些炭笔勾勒的简图和密密麻麻的符号、数字。“张师傅,李师傅,你们过来看。”
两位老师傅连忙凑近。
“高炉的鼓风,咱们用的是人力、畜力,终究有限。我想了想,或许可以试试水力。”唐十八指着纸上一个简易的立式水轮草图,“庄子靠近灞水支流,水流虽不急,但若在河边合适位置筑个小坝,抬高水位,驱动这个水轮,再通过连杆齿轮,带动鼓风囊……或许能提供更稳定、更强劲的风力。风力足,炉温就能再往上提,不仅出铁更快,铁水品质也可能更好。”
张、李二人眼睛一亮。他们都是老匠人,一点就透。水力应用并非前所未有,但用在鼓风炼铁上,却是闻所未闻的大胆想法。若能成,确是解决鼓风效率低下、节省人力的妙法。
“妙啊!”李师傅一拍大腿,“只是这水轮、连杆的打造,尺寸力道的配合,怕是要反复调试……”
“所以才要试。”唐十八道,“这事,交给你们二位牵头,带上几个机灵的年轻人,先去河边勘测合适地点,画出详细图样,估算所需木料、铁件。需要什么,找老陈。”
“是!”两人精神一振,方才的憋闷被这新奇挑战冲散不少。
“至于物料,”唐十八看向老陈,“程国公和秦将军那边答应帮忙找门路,不能全靠他们,咱们自己也动起来。石炭,关中本地应该不缺,只是开采运输麻烦。派几个本地出身的老人,去附近山区村落打听,有没有村民自己挖来烧炕的小矿点,咱们高价收。铁矿砂也一样,品质稍差无妨,先保证不断顿。另外……”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庄子侧面那片相对安静的院落:“造纸的匠人,老陈,安排得怎么样了?”
老陈没想到郎君这时候又提起造纸,愣了一下,答道:“按您的吩咐,从岐州请来了一家姓冯的匠户,父子三人,都是做麻纸的好手,已经安顿在侧院了。只是他们不明白,郎君为何请他们来,给的安家钱还那么丰厚。”
“请他们来,自然是要造更好的纸。”唐十八笑了笑,“不过不急,先让他们安顿,熟悉环境。这两天,我得空去见见他们。”
将作监带来的短暂阴霾,似乎被唐十八三言两语间抛出的新点子和任务驱散了。庄子重新忙碌起来,叮当声、呼喝声、议论声再次响成一片,只是这忙碌中,多了几分目标明确的紧迫感。
接下来的日子,唐十八仿佛成了最忙的人。他一边要盯着高炉和灌钢试验的进展,与张、李等人反复推敲水力鼓风的每一个细节;一边要听老陈汇报物料搜寻的进展,处理庄子里外越来越多的琐事;还要分心去侧院,与那冯姓纸匠父子“闲聊”。
冯家父子初时很是拘谨,他们世代造纸,手艺不外传,更没见过唐十八这等看似年轻、却气势不凡的贵人。但唐十八并不提具体要求,只是问些家常,聊些纸张的优劣,比如麻纤维如何沤制更易分离,纸浆悬浮如何更均匀,纸膜抄造如何厚薄一致,干燥时如何避免皱褶……他问的问题看似外行,却又往往切中造纸过程中的难点痛点,甚至偶尔随口提及的“草木灰水”、“石灰浆蒸煮”等词,让老冯头听得一愣一愣,浑浊的眼睛里渐渐冒出光来。
几天下来,冯家父子发现,这位年轻的贵人,似乎真对造纸有极浓厚的兴趣,而且想法天马行空,却并非无的放矢。老冯头大着胆子问:“郎君,您是想让小人造什么样的纸?更白?更韧?还是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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