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满足的磨盘,无情地碾碎着生命与希望。联军与温氏的对抗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无数的伤亡。魏樱雪依旧如同一个灰色的影子,穿梭于各个弥漫着血腥与痛苦的角落,她的药箱越来越空,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连日来的奔波与救治,让她几乎耗尽了随身携带的药材,自身的灵力也因多次炼制丹药、施针救人而损耗颇巨。更让她忧心的是,她察觉到魏无羡使用诡道的频率越来越高,周身萦绕的怨气也日益浓重,那特制的丹药虽能稍作缓解,却如同杯水车薪。她需要更多的药材,尤其是几味炼制安抚怨气、固本培元丹药的主药,而这些在如今混乱的战场上,极为难得。
听闻联军主力近日在栎阳一带与温氏一部精锐对峙,战况激烈,伤员必定极多。魏樱雪略作思忖,便决定前往。一方面,那里或许能寻到她急需的药材;另一方面,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的主力皆在此处,她需要确认魏无羡和……那个人的情况。
当她风尘仆仆地赶到栎阳城外联军临时营地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这片布满硝烟与血迹的土地涂抹上了一层悲壮的橘红色。伤兵营比以往任何地方都要庞大,哀嚎声、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草药与腐烂伤口的气味,令人窒息。
魏樱雪压下心中的不适,立刻投入到救治工作中。她熟练地检查伤势,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或是施针稳住濒死者的心脉。她的动作依旧稳定,眼神专注,仿佛不知疲惫。只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她的目光才会迅速扫过营地,搜寻着那抹熟悉的紫色或白色。
夜色渐深,营地里燃起了篝火,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麻木的脸。魏樱雪刚为一名被烈焰灼伤的修士换完药,直起身,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正想去寻找营地掌管药材的负责人,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争执声。
“……不行!这批药材是最后的储备,必须优先供给前线还能作战的弟子!重伤者……只能听天由命了!”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说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胡闹!”另一个清越而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让魏樱雪的心猛地一跳。“伤者何辜?岂能因伤势轻重而区别对待?前线弟子需要战力不假,但若连袍泽性命都可随意舍弃,我等与温氏何异?!”
是蓝曦臣!
魏樱雪循声望去,只见在一处较大的营帐前,蓝曦臣正与一名身着兰陵金氏服饰、管事模样的人对峙。蓝曦臣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罕见的怒火,紧盯着对方。他身后,几名蓝氏弟子脸上也满是愤懑。
那金氏管事被蓝曦臣的气势所慑,语气软了几分,但依旧坚持:“泽芜君,不是在下心狠,实在是……药材紧缺啊!若是都给了这些……这些希望渺茫之人,前线一旦失利,死的可就不止这些了!”
“希望渺茫,便该放弃吗?”蓝曦臣的声音沉痛而坚定,“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便当竭尽全力!药材之事,我会另想办法,但这批药材,必须用于救治所有伤者!”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悲悯。那金氏管事张了张嘴,最终悻悻地低下头,没再反驳。
魏樱雪站在阴影里,看着蓝曦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看着他眼底那抹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对生命的珍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人人自危,利益纠葛复杂,能像他这般,始终坚持本心,珍视每一条生命的人,何其难得。
就在这时,蓝曦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一转,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了魏樱雪所在的方向。
再次四目相对。
这一次,魏樱雪没有立刻避开。隔着忙碌的人群与跳跃的篝火,隔着弥漫的硝烟与血腥,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认同,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蓝曦臣眼中的怒意渐渐平息,重新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安的温润,只是那温润之下,是历经战火洗礼后的沉静与坚韧。他对着她,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那笑意,仿佛穿越了所有的混乱与黑暗,直抵魏樱雪的心底。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隔着面纱,轻轻按了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随即迅速垂下眼眸,转身走向堆放药材的区域,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
然而,她的心湖,却因这一眼,泛起了层层涟漪。
她找到了掌管药材的负责人,试图换取或购买那几味稀缺的药材,但果然如她所料,储备已然见底,尤其是她需要的那几味,早已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
带着一丝失望,魏樱雪回到自己临时帮忙的伤兵区,继续忙碌。直到后半夜,伤员的情况才暂时稳定下来。她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走到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靠着一棵被战火燎烤得半枯的老树,缓缓坐下,闭上眼,试图调息恢复一些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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