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茫茫山林染上一层悲壮的暗金。林涛如怒,晚风呼啸,卷起枯叶与尘土,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顾清崖背着依旧沉睡的沈墨,如同融入暮色的鬼魅,在嶙峋怪石与参天古木的阴影中疾行。流云身法催动到极致,却不再有以往灵力奔涌的滞涩与消耗感,反而有种身融清风、意随步转的圆融自如。新生的混沌灵力在拓宽坚韧的经脉中静静流淌,沉凝厚重,又带着一丝空间的灵动,让他每一步踏出都精准而轻盈,几乎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悄然覆盖了方圆数里,比以往敏锐、凝练了数倍。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味,林间最细微的窸窣,远处隐约的灵气波动,甚至土壤下虫蚁的爬行,都清晰地映照在他澄澈如镜的识海之中。他能“看”到数里外,几道属于天机阁修士的、毫不掩饰的强横气息,正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扫过东南方向的山谷。也能感知到更远处,那道锁灵大阵残留的、如同蛛网般笼罩大片区域的微弱灵力脉络。幸运的是,他们此刻所在的这片西北方山林,似乎因为地势更为复杂、灵气相对稀薄,尚未被重点搜查,只有零星的、复衍的神识偶尔掠过。
但这暂时的安全如同镜花水月。顾清崖深知,天机阁绝不会轻易放弃。必须尽快远离这片区域,找到更隐蔽、更安全的落脚点,同时设法打探外界消息,弄清楚追兵的动向和规模。
他低头看了一眼伏在肩头、呼吸均匀的沈墨。小家伙在服下“养元丹”后,睡得更加深沉安稳,小脸上的憔悴褪去不少,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疲惫。眉心道痕的混沌光华内敛而稳定,如同温润的玉髓,静静流转。顾清崖的心柔软而酸涩。这几日,苦了小墨了。他轻轻调整了一下背负的姿势,让沈墨靠得更舒服些,用自身温热的灵力护住他周身,隔绝了晚风的寒意。
“睡吧,小墨。有哥哥在。”他在心中低语,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扫视着前方黑暗渐浓的山林。
他没有选择容易暴露的开阔地或溪流河谷,而是专挑那些林木最密、怪石最多、地势最崎岖难行的路径。遇到悬崖绝壁,便施展身法,如猿猴般攀援而上;遇到深涧沟壑,则寻狭窄处纵跃而过。混沌灵力带来的强大肉身控制力和对空间的微妙感知,让他能在这种复杂地形中如履平地,速度竟比在平地上慢不了多少。
夜色彻底降临,星月无光,山林漆黑如墨。顾清崖反而更加从容。黑暗是他的盟友,强大的神识足以替代双眼,甚至更能察觉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危险。他避开了几处隐约传来腥臊气息的妖兽巢穴,绕开了一片弥漫着淡淡瘴气的沼泽,始终朝着远离锁灵阵核心、灵气波动相对平缓、人迹似乎更为罕至的西北方向前行。
约莫子夜时分,他翻过一道陡峭的山脊,前方出现了一片被浓雾笼罩的幽深峡谷。谷中水汽氤氲,灵气浓度骤然提升,比之前经过的山林浓郁了数倍,甚至隐隐有精纯的水、木灵气交织。但雾气之中,神识受到不小干扰,只能探入百丈左右,再深处便是一片朦胧。
“好一处天然的隐匿之地。”顾清崖心中微动。此地灵气充裕,适合修炼恢复,浓雾又可遮蔽行踪,干扰探查,倒是理想的暂居之所。只是雾中情况不明,需得小心探查。
他寻了一处背风干燥的岩缝,将依旧沉睡的沈墨小心放下,用厚衣物盖好,又在周围布下数道隐匿和警示的简易禁制。然后,他才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雾之中,开始探查峡谷。
雾气湿冷,带着草木清香和淡淡的腐朽气息。顾清崖将神识凝练成束,如同最敏锐的探针,在雾中缓慢推进。谷底有一条水量丰沛的溪流,水声潺潺,灵气盎然。两岸生长着许多喜阴的灵草,年份不浅,其中几种正是炼制“养元丹”和疗伤丹药的辅料。他甚至还发现了几株外界罕见的“雾隐花”,此花是炼制高品阶隐匿、敛息丹药的主材之一,价值不菲。
“运气不错。”顾清崖心中稍定,开始寻找适合开辟临时洞府的地点。他循着灵气最浓郁的源头,向峡谷深处走去。雾气越来越浓,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神识也被压制到只能探出数十丈。但顾清崖并不慌乱,新生的守护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混沌光晕,不仅能抵御湿寒,似乎对这浓雾也有一定的排开和净化之效。
前行约莫一里,前方雾气陡然翻涌,隐约可见一片陡峭的崖壁。崖壁下方,有一个被层层藤蔓和茂密灌木遮掩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裂缝。裂缝内,有精纯的水灵之气源源不断涌出,灵气浓度远超谷中其他地方。
“就是这里了。”顾清崖拨开藤蔓,侧身钻入裂缝。裂缝初极狭,才通人,复行十余步,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一个天然的、约莫两三丈方圆的石洞!洞顶有钟乳石垂下,滴滴答答落下清澈的水滴,在洞底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不过尺许深,水质清冽,散发着浓郁的灵气,显然是一处品质极佳的灵泉之眼!洞内干燥,空气流通,石壁光滑,显然是天然形成,又经灵泉常年冲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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