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的黑暗,混合着骨骼尽碎般的剧痛与灵魂抽离般的虚弱。顾清崖在无尽的深渊中沉浮,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崩裂的伤口,带来灭顶般的痛楚。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要将他拖入永恒的寂静。
然而,在意识的最深处,一点微弱的、却始终不曾熄灭的暖意,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星光,牢牢锚定着他即将溃散的神魂。那暖意来自他的怀中——那个被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出、此刻却不知身在何方的小小身体。
小墨……
这个名字如同划破永夜的惊雷,在他即将沉沦的识海中炸响!他不能死!他答应过要保护小墨,要带他看遍世间风景,要为他在这残酷的修真界撑起一片安宁的天空!他怎么能死在这里?死在这不知名的山林,将小墨独自留在这危机四伏的世间?
不——!
狂暴的、不甘的、守护到极致的意志,如同火山般在他残破的躯壳中爆发!这意志引动了沉寂在经脉最深处、来自“道源果”、“造化金泉”、“养元丹”乃至刚刚服下的“冰魄玉璃果”汁液的残余药力,更引动了丹田中那丝几乎要消散的、与“方寸界”生死相连的印记!所有的一切,在这股不屈不挠、誓死守护的意志催动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奇迹般的共鸣与融合!
嗡……
并非真实声音,而是源自生命本源的、玄奥到极致的轻鸣,在他体内最深处响起。一股全新的、带着蓬勃生机、混沌初开般气息、却又无比坚韧的奇异能量,自他破碎的丹田、断裂的经脉、枯竭的识海中,艰难而顽强地滋生、汇聚!这能量仿佛是他意志的具现,是他对沈墨所有守护誓言的凝聚,汲取了所有残存药力的精华,更隐隐呼应着“方寸界”的“守护”本源!
这能量所过之处,并未立刻修复那些恐怖的伤势,而是如同最温柔的刻刀,首先稳固他即将崩溃的生命本源,守护住心脉与识海最后一点清明。然后,才一丝丝、一缕缕,如同春雨润物,开始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接续断裂的骨骼,弥合破碎的内腑,疏通淤塞的经脉,滋养枯竭的神魂。
过程痛苦而漫长,如同将破碎的瓷器一片片拾起,以生命为胶,重新粘合。但顾清崖的心神,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守护意志的燃烧中,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引导、观想、融合。他以《静心悟道诀》为舟,渡苦海,稳灵台;以新生能量为薪,燃意志,铸新生。守护,不再是剑招,不再是执念,而是化作了他的生命本身,他的道,他的“我”!
……
阳光透过稀疏的林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顾清崖苍白如纸、沾满血污的脸上。他背靠古树,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眉头却紧紧蹙着,仿佛在梦中依然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挣扎。怀中,沈墨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小脸同样苍白,但呼吸相对平稳,只是眉心那道痕,在服用了“冰魄玉璃果”汁液后,不再黯淡,反而散发出一种极其内敛的、混沌色的温润光华,如同上好的暖玉,静静流转,滋养着他虚弱的身体。
时间在寂静的山林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整整一天。
“唔……”一声细微的、带着痛楚的呻吟,从沈墨口中溢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初时,眼神是茫然的,倒映着头顶摇晃的树叶和破碎的天空。紧接着,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地下湖的幽蓝巨蟒,哥哥决绝的一剑,刺目的光芒,剧烈的撞击,冰冷的河水,无尽的黑暗……
“哥哥!”沈墨猛地清醒,小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他挣扎着,想要从顾清崖怀里坐起,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脑袋阵阵发晕。他咬着牙,用尽力气抬起头,看向顾清崖。
这一看,让沈墨的心瞬间揪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哥哥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惨白,嘴唇干裂发紫,脸颊上、脖颈上、手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狰狞的伤口。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沈墨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顾清崖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哥哥……哥哥……”沈墨的声音带上哭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滚落。他记得,是哥哥把他推出去,是哥哥挡住了那条可怕的大蛇,是哥哥带着他逃出生天……而现在,哥哥倒下了,浑身是伤,气息微弱。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沈墨小小的心脏。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有哥哥挡在前面,哥哥会抱着他,会告诉他“别怕”,会带着他杀出重围。可现在,哥哥倒下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该怎么办?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坏人还会不会追来?哥哥会不会……死?
无边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好想放声大哭,好想用力摇晃哥哥把他叫醒,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看着顾清崖惨白的脸,感受着他微弱却依然存在的心跳,一个声音在沈墨心底微弱却坚定地响起:不能哭!哥哥需要你!现在,轮到你保护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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