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崖离开已有月余。听竹小筑的日子平静如水,沈墨每日看书、摆弄阵法、照料药圃,偶尔应付一下前来“关心”的同门,将“乖巧留守幼弟”的角色扮演得天衣无缝。
这一日,他正用药杵慢悠悠地捣着几株最普通的宁神花——这是他新的“游戏”,美其名曰学习处理药材——忽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一道淡黄色的传讯符箭,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精准地穿过听竹小筑外围的阵法(沈墨早已为其开了权限),轻巧地悬停在了沈墨面前。
符箭上,带着一丝顾清崖特有的、清冽中透着温和的灵力气息。
沈墨捣药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那枚微微颤动的符箭,平静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他放下药杵,伸出小手,那符箭便乖巧地落入他掌心。
神识微微探入,顾清崖的声音便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和……不易察觉的依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在与最亲近的人分享见闻:
“小墨,见信如晤。秘境之中,果然光怪陆离,与外界大不相同。此处云雾终年不散,灵草异兽颇多,凶险与机遇并存。师兄一切安好,偶有小惊,却无大险,收获尚可。勿念。”
“日前与赵烈师兄等人联手,发现一处前辈洞府遗迹,外围禁制颇强,费了些周折方得进入。内里虽无重宝,却得了几卷阵法心得玉简,于我颇有启发。想起你平日也爱看那些杂书,若你在,定会觉得有趣……”
“秘境之行的弟子,偶有摩擦,但大体相安无事。只是需时时警惕,人心难测,甚于妖兽……小墨,独自在家,务必谨慎,无事莫要外出。师兄归期未定,但必尽早返回。”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传讯符能承载的信息有限,且跨越秘境空间壁垒消耗巨大,顾清崖显然是省着用的。
沈墨握着那枚渐渐失去光泽的符箭,指尖微微摩挲着。符箭上除了顾清崖的灵力,还沾染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并非顾清崖的)和一种阴冷的、属于某种秘境特有妖兽的残留气息。
“前辈洞府遗迹?阵法心得?”沈墨低声自语,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看来师兄运气不错,这趟秘境之行,果然有所收获。至于那“小惊”和“摩擦”,想必过程并非如他所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不过,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将传讯符箭小心收好。这是顾清崖离开后,他收到的第一份直接讯息。虽然内容简短,却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听竹小筑连日来的沉寂,也让他对秘境内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
“阵法心得……倒是正好。”沈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心中有了计较。顾清崖提及阵法,这为他接下来可能“无意间”展露的、稍微超出孩童认知的阵法知识,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合理的解释来源。
几天后,那位曾有不请自来经历的傲气青年,又带着两个跟班,出现在了听竹小筑附近。他似乎对上次莫名其妙“迷路”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次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在外徘徊,对着小院指指点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孙师兄,这院子邪门得很,上次我……”
“怕什么?一个炼气二层小屁孩住的地方,能有什么厉害阵法?定是顾清崖故弄玄虚!他如今不在,正好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他们的交谈声压得很低,却一字不落地被沈墨的神识捕捉。
沈墨眉头微蹙。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看来,上次的警告还不够。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二楼窗边,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院墙角落。那里,有他之前布下的一处“小五行迷踪阵”的阵眼之一,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灰色石头。
沈墨的神魂之力,如同最精细的刻刀,隔空在那块石头的内部,悄然修改了一个符文的走向。改动极其细微,但效果却截然不同——从温和的迷踪,变成了带有轻微攻击性的“乱神”效果。
做完这一切,他像没事人一样,回到桌边继续看书。
院外,那孙师兄似乎下定了决心,对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三人运起灵力,试探性地朝着院门走来。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试图以灵力强行感知并破解可能存在的阵法。
然而,当他们靠近院门三尺范围时,异变陡生!
走在最前面的孙师兄,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小锤狠狠敲了一下,眼前瞬间金星乱冒,体内灵力一阵紊乱,差点当场栽倒。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不堪,直接抱着头蹲了下去,脸色煞白。
“怎么回事?!”孙师兄又惊又怒,强行稳住身形,再看向那看似普普通通的院门时,眼神里已充满了惊惧。这阵法……不仅能让人迷失,竟然还能直接攻击神识?!
这绝不是普通内门弟子能布置出来的!难道顾清崖背后,有阵法高手撑腰?或者,这院子里真的有什么古怪?
他不敢再试探,连忙扶起两个晕头转向的跟班,狼狈不堪地迅速退走,连头都不敢回。
沈墨的神识“看”着那三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小径尽头,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
清净了。希望这次,能让他们长点记性。
他走到窗台边,再次看向那枚已经失效的传讯符箭。秘境之中,师兄正在经历属于他的磨砺与成长。而在这听竹小筑,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一方天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
看似平静的留守生活,也并非全无波澜。只是这些波澜,都被他无声地抚平,化为了成长路上微不足道的注脚。他与顾清崖,虽相隔两地,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在各自的轨道上,同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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