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不溜秋的小丹炉在沈墨窗台上安了家，成了他除了石子、杂书之外的第三样“玩具”。顾清崖起初还留意了几次，见沈墨只是偶尔用手帕仔细擦拭，或者对着炉子发呆，便也由他去了，只当是小孩子的新鲜劲。
然而，这新鲜劲似乎持续得有点久。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顾清崖结束了一天的修炼和宗门事务，带着一身疲惫回到灵溪苑。刚推开院门，一股极其清淡、却沁人心脾的药香便钻入鼻尖。这香气不同于寻常药草的苦涩，反而带着一种草木精华的纯净感，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顾清崖脚步一顿，循着香气望去，只见沈墨正蹲在院子角落，那个小小的黑色丹炉被架在几块石头上，炉底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灰烬。沈墨的小脸被熏得有点黑，正手忙脚乱地用扇子扇着风，试图让炉子冷却下来。
“小墨，你在做什么？”顾清崖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玩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墨似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顾清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兴奋、心虚和一点点小骄傲的复杂表情。他献宝似的指着丹炉，小声说：“师兄，我……我好像……炼出东西了。”
“炼出东西？”顾清崖一愣，蹲下来，小心地打开还有些烫手的炉盖。
炉内没有想象中的焦黑残渣，只有三颗龙眼大小、颜色略显斑驳（沈墨刻意控制的结果）的褐色药丸，正静静地躺在炉底。那股清雅的药香，正是从这三颗药丸上散发出来的。
顾清崖瞳孔微缩。他虽然不谙丹道，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这药丸成型圆润，药香纯净，绝非焦炭，而是……成功的丹药！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一颗，仔细感知。丹药中的灵气虽然微弱，但分布均匀，性质温和。
“这是……‘清气丸’？”顾清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沈墨。清气丸是最基础的一阶丹药，有清心明目、略微恢复体力之效，外门弟子常用。可即便是最简单的清气丸，也需要对火候、药性有基本的掌控，一个连引气入体都尚未完全成功的七岁孩子，怎么可能炼成？
“我、我也不知道。”沈墨低下头，搓着衣角，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是看那本讲草药的书，上面有画这个丸子的样子……然后，前几天跟师兄去药圃，王师兄打理药草时掉了几株清心草和凝露花，我看蔫了，就捡回来了……今天没事，我就想试试看，像书里说的那样，把草叶揉碎，放进炉子里，用小火烤……”
他描述得磕磕绊绊，逻辑混乱，完全是一个孩子凭借模糊印象和好奇心的胡乱尝试。
“你就……这么直接烤？”顾清崖听得心惊肉跳。炼丹若是如此简单，丹师也不会如此稀少了。胡乱混合药性，一个不好可是会炸炉伤人的！
“嗯。”沈墨点点头，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发现新大陆般的喜悦，“烤着烤着，就变成这样了！师兄，这个炉子是不是宝贝啊？它自己会变出丹药来？”
他将一切不可思议，归结为丹炉的“神奇”。
顾清崖看着沈墨天真无邪又带着点小得意的脸，再看看手里这颗虽然品相不佳但确确实实成了型的清气丸，又看了看那个依旧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小丹炉，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胡乱捡来的药草残叶，一个报废的丹炉，一个孩子毫无章法的“烘烤”……竟然阴差阳错地炼成了丹药？
这运气，也未免太好得离谱了！
难道……这个破丹炉，真是个蒙尘的宝贝？而小墨，在炼丹一途上，有着难以想象的……直觉和气运？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连顾清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眼前这三颗实实在在的丹药，又让他无法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丹药放回炉中，盖好盖子。他蹲下身，双手按住沈墨小小的肩膀，神色异常严肃：“小墨，答应师兄，今天这件事，还有这个炉子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沈墨被他严肃的语气弄得有些“害怕”，怯生生地点点头：“为、为什么呀？”
“因为……”顾清崖斟酌着用词，他不能吓到沈墨，但又必须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这可能……会带来麻烦。如果别人知道这个炉子这么厉害，可能会来抢。或者，会有人让你不停地炼丹，会很累，很危险。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不好？”
沈墨似懂非懂，但听到“麻烦”和“危险”，还是用力点头：“嗯！我不说！这是我和师兄的秘密！”
看着沈墨郑重的样子，顾清崖稍稍安心。他将丹炉和三颗“意外”炼成的清气丸仔细收好，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小墨的资质问题，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如果……如果小墨真的在炼丹方面有独特的天赋，那或许是一条不一样的出路？哪怕修为进展缓慢，若能成为一名尊贵的丹师，同样能在这修仙界立足，无人敢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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