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剧院的穹顶悬着万千光点，像揉碎的星辰坠入人间。当追光骤然亮起，落在舞台中央那抹珍珠白身影上时，全场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林晚星将小提琴轻轻架在肩上，指尖搭上琴弦的刹那，连后台的沈墨都屏住了呼吸——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前夜的紧绷，只有一片沉静的专注，仿佛与琴、与空气、与整个空间融为了一体。
第一个音符淌出时，像初春融雪滴落冰湖，清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栗。紧接着，《梁祝》的旋律如潮水般铺开，前半段的缠绵悱恻被她拉得细腻如丝，每一个揉弦都裹着化不开的怅惘，听得前排几位老艺术家频频点头；到“英台抗婚”段落，琴弓突然加速，急促的跳弓像密集的雨点砸在心头，台下有人悄悄掏出了纸巾。
陆寒枭坐在第一排，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西装裤。他曾无数次听她练这支曲子，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悸——那琴声里的挣扎，分明是他亲手刻下的伤痕；那隐忍的呜咽，像极了她当年在病房外欲言又止的叹息。他喉结滚动，视线死死锁着舞台上的身影，仿佛要将这几年的空白都从琴声里补回来。
“陆总！”心腹的声音突然从听筒里炸响，带着电流的杂音却盖不住急促，“查清了！当年在ICU给您拉琴的是林晚星！清洁工亲眼看见她每天偷偷溜进去，用您送她的那把旧琴拉曲子！苏雨晴只是等她走了，拿手机放录音！”
陆寒枭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机差点脱手。旧琴……是他大学时省吃俭用给她买的那把，后来被他以“不务正业”为由摔在了地上。
“还有！”心腹的声音带着破音，“苏雨晴的癌症诊断是假的！我们找到了她转账给伪造诊断书的医生的记录！还有……林女士当年流产那天，楼梯间的交通摄像头拍到了——是苏雨晴自己往后倒，抓着林女士的手不放，根本不是林女士推她！”
“轰——”
陆寒枭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声惊雷，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看着台上正拉到“化蝶”段落的林晚星，她的弓法舒展而决绝，琴音里没有了哀戚，只剩破茧后的轻盈。原来那封“遗书”是真的，原来她每次欲言又止的眼神不是矫情，原来他指着她鼻子骂“恶毒”时，她心里淌着多少血……
“陆总？您在听吗？苏雨晴还买通了当时的护士，把林女士的安胎药换成了……”
后面的话，陆寒枭已经听不清了。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猛地弯腰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周围传来细碎的议论声，有人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屏幕上弹出的新闻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陆氏总裁忘恩负义，逼走救命恩人”“苏雨晴曝陆寒枭婚内出轨证据”……配图是苏雨晴精心伪造的聊天记录，时间线刚好卡在他和林晚星冷战的节点。
观众席的骚动像水波般扩散开来，有人站起来朝陆寒枭的方向指指点点。沈墨在后台立刻示意安保上前维护秩序，同时给乐团指挥递了个眼色。
指挥心领神会，抬手示意加速进入终章。
就在这时，林晚星的琴声突然拔得极高！
那音符像一道刺破乌云的光，凌厉、炽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台下的嘈杂。她微微侧头，发丝随着动作扬起，弓杆在弦上划出漂亮的弧线，每一个音都像在说：“我不在乎。” 追光下，她的侧脸泛着一层莹白的光晕，不是脆弱的苍白，是淬过火的坚韧。
“好！”前排的老教授猛地拍响巴掌，随即全场掌声如潮，很快盖过了所有议论。陆寒枭僵在原地，看着她在掌声中鞠躬，看着沈墨捧着鲜花走上台，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的默契，突然明白——他失去的从来不是一个“恩人”，是那个曾把整颗心捧到他面前，却被他亲手碾碎的人。
谢幕时，林晚星的目光扫过观众席，在陆寒枭惨白如纸的脸上停顿了半秒，像看一个陌生人，然后平静移开，转身走向后台。
陆寒枭踉跄着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椅子，不顾周围的闪光灯，疯了似的追上去。他要找到她，要告诉她真相，要跪下求她原谅——哪怕她给的是千刀万剐，也比现在这剜心的疼好受。
后台的走廊狭长而安静，陆寒枭远远看见林晚星的背影，刚要开口，就被沈墨拦住。
“陆总，”沈墨的声音冷得像冰，“现在的她，不需要你的‘真相’。”
陆寒枭看着林晚星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喉咙里涌上腥甜，他知道，有些债，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而走廊尽头，林晚星靠在墙上，抬手抹去眼角的湿痕——不是哭，是琴弓扬起时溅到的松香，像极了当年掉在手术单上的眼泪。
这场演出，是她的涅盘，也是他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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