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梅没追。她扔下刀,转身抱起蒲小英,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后脑勺的肿块:“疼不?”
蒲小英摇头,眼睛亮亮的:“妈,你真厉害。”
李红梅笑了:“傻孩子。”
脸上伤口扯开了,血珠子渗出来,她也懒得去擦。比起后腰的淤青和肋下的钝痛,这点刺痛几乎算是一种安慰。
这日子就像身上那件褂子,破了补,补了破,早看不出原色。
女人一旦成了母亲,骨头里就自己长出了铁。
李红梅睫毛上挂着的血珠,随着呼吸轻颤。
她想起十年前被拐来的那个夜晚,人贩子也是这样溅了她一脸血,只不过那次是从她鼻子里流出来的。
“妈妈...”蒲小英在拽她裤腿,声音细得像根针,“缸...缸裂了。”
李红梅低头。水缸的裂缝正汩汩往外冒水,混着血丝流到蒲大柱掉落的半截小指旁那截苍白的指头突然抽搐了一下。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喊:“蒲大柱!咋回事?”
院门被撞开,火把的光亮晃进来,人影乱糟糟地挤了一院子。
“李红梅!你男人说你砍人?”村长的破锣嗓子炸开。
夜风也转了向,把猪圈的骚臭味和血腥气搅在一起。李红梅的旧褂子被风吹得贴在后背,显出嶙峋的脊梁骨。
蒲小英从门缝看见,月光把妈妈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能盖住整个院子。影子尽头,正好落在蒲大柱那截苍白的断指上。
李红梅挺直腰杆走出去,月光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而坚硬的影子。
“是,”她说,“我砍的。”
这三个字砸在地上,比蒲大柱那截断指还沉,砸得整个院子都静了。
人群像泼了冷水的热油锅,瞬间炸开又猛地一静,随即爆发出议论:
“满大柱这货,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赌得卵蛋精光,就知道回来磨折老婆孩子,算个什么屌货!”
“李红梅这刀早该砍了!这种男人,屌本事没有,打女人倒是一身的劲,阎王爷收他都嫌手脏!”
瘸腿的老赵头举着煤油灯凑近,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严打才过去几年?你骨头又痒了?”
无数道目光钉在她身上,探究的,好奇的,幸灾乐祸的,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的。她迎着那些目光站直了,原来把腰杆挺直了,天也不会塌下来。
十五岁的傻子阿毛挤在最前面,突然蹲下来,手指蘸了血往嘴里送。
“啪!”
他妈妈抡起鞋底抽他后脑勺,抽出一声闷响。
“嘿嘿!甜……”
阿毛咧着沾血的嘴笑。
阿毛觉得那截断指像过年时吃的腊肠。
他趁妈妈不注意捡起来藏进兜里,指头隔着粗布裤袋戳他大腿,刺挠挠的。
明天要拿给村口二丫看,她准会吓得尿裤子——想到这儿,他裤裆先湿了。
蒲小英缩在后窗下,听见蒲大柱的哭嚎:“这疯婆子要杀我!你们看看我的手!”
“祸害自己老婆孩子,你还有脸喊!”
村长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溅到蒲大柱脚边:“闹到派出所,你这算虐待妇女儿童,少说判三年。”
“ 咳!咳!呸!”
他扭头吐了口痰,“乡亲们凑钱帮你还债,再赌——”烟袋杆突然戳在蒲大柱喉结上,“就把你剩的九跟爪子全剁了喂狗。”
蒲大柱的嚎哭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怕官,比怕他老婆手里的刀还怕。赌债如山压不垮他,但派出所三个字,能让他顷刻间矮下去三分。
他蜷在墙角,断指处的血把墙泥泡成了红浆。
他眼神发直地盯着李红梅的脚——那双磨破的千层底布鞋,还是结婚时买的。
蒲小英缩在后窗下,指甲抠进窗框的裂缝里,木刺扎进指缝,她却感觉不到疼。
蒲大柱的哭嚎像条被踩了尾巴的野狗,一声高,一声低,最后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的断指还在流血,血珠子顺着他的手腕滴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村长蹲下来,烟袋锅子“啪”地敲在蒲大柱脑门上,火星子溅到他眉毛上,烧焦了一小撮毛,空气里飘出一股焦臭味。
“小鳖孙,再嚎?再嚎老子把你那几根狗爪子也剁了!”
蒲大柱立刻闭了嘴,可喉咙里还在咕噜,像是咽不下去的恨。
李红梅站在人群中央,月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影子黑沉沉地压在地上,她的嘴角还在渗血,可她的背挺得笔直,像是骨头里插了根铁棍。
“红梅啊……” 村长叹了口气,烟袋杆子在鞋底上蹭了蹭,“这事儿闹大了,你咋办?”
李红梅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袖子是粗布的。
这血擦不完,就像这日子里的糟心事,一件完了又有一件。她索性不擦了,任那点腥气盘在嘴边。人到了底,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人群里突然挤出来一个佝偻的影子——是村里的老光棍,他凑过来,嘴里喷着劣质白酒的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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