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听得若有所思,她虽不通医理,但常年伺候常氏,对其身体状况最为了解。小殿下这话,听起来荒诞,但细想之下,竟有几分歪理?太子妃娘娘确实每每心情郁结时,病情便会加重。
常氏则只当是孩儿的痴语,但见儿子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暖融融的,觉得那药似乎也没那么苦涩了,笑着应承:“好,娘听英儿的,以后天天开心,也试试英儿说的那枣子水。”
朱雄英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需要更合理地介入母亲的诊疗。光靠“梦境”是不够的,他必须找到一个契机,或者一个能让太医们重视他“无意”中透露出的“想法”的途径。
又在母亲宫中陪伴了约莫半个时辰,仔细询问了母亲平日的饮食、睡眠和具体不适的感觉,朱雄英才在常氏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告退。
离开常氏的宫殿,朱雄英没有立刻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对随行的小柱子吩咐道:“去太医署。”
小柱子一愣:“殿下,您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朱雄英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担忧和求知欲的表情,“我只是……想去问问太医,关于娘亲的病情。我病了这么久,娘亲也病着,我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娘亲快点好起来。”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去接触太医,了解当前太医们对常氏病情的具体判断和用药思路,然后才能有机会,在不暴露自身异常的前提下,“引导”他们调整治疗方案。
小柱子闻言,心中对这位皇长孙的孝心更是敬佩,连忙在前引路。
到了太医署,当值的太医听闻皇长孙殿下亲至,皆是吓了一跳,慌忙出来迎接。
朱雄英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直接说明来意:“诸位太医不必紧张,孤前来,并非为了自身。只是刚刚去探望了母亲太子妃,见母亲凤体依旧虚弱,心中甚是忧虑。孤想知道,母亲之疾,症结究竟在何处?平日调养,除了用药,还有何需要注意之处?孤虽年幼,亦想为母亲尽一份心力。”
他语气诚恳,态度谦和,完全是一副忧心母亲的孝子模样。
太医们面面相觑,皇长孙殿下年仅八岁,竟有如此孝心与担当,实在令人动容。负责为常氏诊治的刘太医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殿下纯孝,天地可鉴。太子妃娘娘之疾,乃因先天禀赋不足,加之产后失于调理,忧思伤及心脾,导致气血生化之源枯竭,故而成此缠绵之症。用药当以温补气血、健脾养心为主,只是……”
刘太医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只是娘娘脾胃虚弱,虚不受补,用药需格外谨慎,进程难免缓慢。”
朱雄英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然后看似无意地提起:“孤明白了。方才孤陪伴母亲,听母亲身边嬷嬷言及,母亲用药后,时有脘腹闷胀,食欲不振之感。孤想起自身病中,太医曾言,脾胃乃后天之本,运化不力,纵有仙丹亦难吸收。不知……可否在方中佐以些健脾开胃、药性平和之品,如陈皮、砂仁、山楂之类,或先以药膳温和调理数日,待脾胃稍舒,再行进补?此乃孤之愚见,不知是否可行?”
他这番话,既点出了常氏服药后的实际反应,又引用了太医曾对他说过的医理,最后提出的建议更是完全符合中医“先解郁醒脾,后补益气血”的治疗原则,只是用药更为温和谨慎。
刘太医闻言,先是有些诧异于皇长孙竟能说出如此内行的话,但细想之下,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皇长孙殿下所言,并非无的放矢!太子妃娘娘的病,或许正是陷入了“越虚越补,越补越滞”的恶性循环!殿下这“先开胃,后进补”的思路,虽然看似简单,却直指关键!
“殿下……殿下此言,真乃真知灼见!”刘太医忍不住激动道,“是臣等之前过于拘泥,只想着尽快补充气血,却忽略了脾胃运化之关键!殿下提醒的是!臣等这就重新斟酌方剂,或可先以香砂六君子汤加减,佐以殿下所言之山楂、神曲等物,先理气健脾,待娘娘胃口渐开,再加重补益之品!”
朱雄英心中暗喜,面上却只是腼腆地笑了笑:“孤也只是随口一说,希望能对母亲病情有所帮助。具体如何用药,还需诸位太医斟酌。有劳诸位了。”
“不敢,殿下孝心感天动地,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太医们纷纷躬身。
离开太医署,朱雄英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他已经成功地、不露痕迹地将更合理的治疗思路传递给了太医。接下来,只要密切关注母亲的病情变化,适时再“无心”地提点一二,相信母亲的健康状况,一定能逐步改善。
宫闱内的明枪暂时躲过,至亲身体的暗疾也已开始着手解决。朱雄英知道,他的逆天改命之路,正在一步一个脚印地,扎实地向前推进。
而他的目光,已经可以开始投向更远的地方——那波澜壮阔的朝堂,以及广袤无垠的万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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