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化不开,裹挟着初冬的寒意,渗入镇北将军府的每一寸雕梁画栋。
府内,火光跃动,却驱不散弥漫的绝望。甲胄铿锵,兵士粗鲁的推搡与呵斥自前院传来,如同索命的梆声,一声声敲在心上。
“快!没时间了!”
后院主屋内,烛火惶惶。夏夫人脸色苍白如纸,动作却异常迅捷而稳定。她已将一件质地精良的云锦外衫强硬地套在了夏含章的贴身丫鬟青罗身上。那衣衫在十三岁的青罗身上略显宽大,却已然勾勒出几分不属于婢女的贵气。
“夫人,使不得……”青罗声音发颤,本能地想要挣脱这代表小姐身份的锦衣。
“青罗,听话!”夏夫人手下不停,语气不容置疑。
她一边为青罗系紧衣带,一边对身旁泪人儿似的夏含章疾言道:“章儿,记住娘的话!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出来,不许出声!活下去!为你父亲,为夏家,你必须活下去!”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拉过穿着青罗旧衣的含章,疾步走向后院那处隐蔽在假山之后、荒草半掩的狗洞。
“娘……”夏含章死死拽着母亲的衣袖,泪如泉涌。
夏夫人心如刀绞,却知一刻也耽搁不起。她用力将女儿瘦小的身子塞进洞里,用荒草仔细掩盖好洞口,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微微颤动的草隙,决然转身。
“走!”她拉起穿着云锦衣衫的青罗,快步返回房中。
房门虚掩,外面纷沓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已近在咫尺。
夏夫人紧紧握住青罗冰凉的手,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青罗,好孩子……夏家满门的冤屈,章儿的性命,今日皆系于你一身。唯有四小姐当众死了,那些人才不会再去搜寻一个已死之人,章儿才能真正安全。”
青罗仰起脸,看着夫人那双映着烛火、仿佛在燃烧的眼睛,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忠诚,与眼前这如山重托交织,让她瘦弱的身躯停止了颤抖。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青罗明白。”
这便是夏夫人的谋划, 并非临时起意的冲撞,而是精心设计的死局。用丫鬟的命,冒充小姐的身份去死,以此斩断官差后续的身份查验,为真正的夏含章换来一线渺茫的生机。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踹开,火光瞬间涌入,映亮了兵士们冰冷的脸。
“夏氏女眷,全都滚出来!”
为首的队正目光如电,一扫屋内,瞬间锁定了一身云锦、站在夏夫人身侧,虽然低垂着头,但衣着明显与众不同的青罗。
“她是谁?”队正厉声问,手已按上了刀柄。
夏夫人将青罗往身后一护,昂首道:“此乃我女含章,官爷有何见教?”
她的承认,如同最后的烙印,坐实了青罗的身份。
就是此刻!
青罗猛地抬起头,脸上做出极度恐惧(内心实是如此)又强自镇定的神色,尖声叫道:“你们这些鹰犬,休得伤我母亲!”
喊完,她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推开身前的兵士,状若疯癫地朝着院外漆黑的夜色冲去!
她不是乱跑,她的目标明确——冲向最近的那名持刀兵士,动作充满了徒劳的、官家小姐式的“冲撞”与“反抗”。
这一下,果然吸引了所有目光。
“拦住她!”队正厉喝。
混乱中,距离最近的那名兵士见其直扑队正而来,“仓啷”一声雪亮的钢刀出鞘,毫不犹豫地向前一送——
“噗!”
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青罗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腹部炸开,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她软软地倒下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假山方向那丛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的荒草。
小姐……藏好了……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痛!
意识混沌之际,另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钢铁丛林与信息洪流的意识,如同天外陨星,悍然砸入这具刚刚停止生机的躯壳!
夏青,二十二世纪顶级战略公关,正从百米高空急速坠落,最后的念头是项目被对手窃取的不甘与愤怒——死不瞑目!
轰!
两股残魂,因着这滔天的冤屈与未尽之志,在这血色的夜晚强行扭合!
也就在青罗中刀倒地的瞬间,夏夫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发出一声凄厉至极、足以撕裂夜空的悲鸣:
“章儿——!我的儿啊——!”
她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身旁的兵士死死按住。她目眦欲裂,泪水奔涌,望着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哭喊声锥心刺骨:“你们杀了她!你们杀了我的女儿!含章!我的含章啊——!”
这悲痛,半分不假。死的是忠仆青罗,碎的却是一位母亲的心。而这淋漓尽致的表演,混合着真实的痛楚,成了最完美的背书。
“头儿,这……”出手的兵士有些无措地看向队正。
队正冷漠地扫了一眼地上蜷缩的、穿着云锦华服的少女,以及那滩迅速扩大的血迹,又瞥了一眼悲痛欲绝的夏夫人,冷哼一声:“哼,算这夏家四小姐有骨气,自己找死。也好,省得麻烦。去探探断气否, 府内再搜一遍,莫有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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