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城不大,但城墙坚固,街道整洁,虽是夜晚,仍可见巡逻兵士队列严整,城中百姓神色安宁,与沿途所见乱世景象大不相同,显是治理有方。荀纬跟在赵云身后,心中暗赞:刘玄德果然名不虚传,能将这前沿小城经营得如此井井有条,确有过人之处。
府衙位于城中心,灯火通明。赵云通报后,不多时,便有亲兵引二人入内。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议事厅外。厅内烛火通明,人影幢幢,似在议事。
赵云示意荀纬稍候,自己先行入内禀报。片刻后,他出来对荀纬道:“主公正在与诸公议事,闻有士子来投,甚是欣喜,请先生入内相见。”
荀纬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厅中。
厅内陈设简朴,正中主位上端坐一人,年约四旬,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面带温和笑容,目光却深邃有神,自带一股令人心折的雍容气度,正是刘备刘玄德。其下手左右,分坐着几位文臣武将。
左侧一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正是关羽关云长,此刻正微合双目,似在养神,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弥漫开来。另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正是张飞张翼德,他正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进来的荀纬。
右侧文士席上,为首一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目光睿智,是孙乾孙公佑。其旁一人年纪稍轻,面容和善,是简雍简宪和。
“颍川士子荀安,拜见刘皇叔,拜见诸位先生、将军!”荀纬上前几步,躬身长揖,执礼甚恭。
“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刘备声音温和,令人如沐春风,“适才子龙言道,先生于鸦雀岭遇险,幸得无恙。新野地小民贫,让先生受惊了。”
“皇叔言重了。”荀纬起身,恭敬答道,“得遇赵将军神威,化险为夷,实乃在下之幸。久闻皇叔仁德布于四海,今日得见尊颜,更觉名不虚传。新野虽小,然政通人和,甲兵精炼,足见皇叔治国之能。”
刘备微微一笑,摆手道:“备才疏学浅,唯知以诚待人,以民为本。些许微末之功,不足挂齿。听闻先生乃颍川人士,欲投奔公佑?”
“正是。”荀纬取出荐书,双手呈上,“此有家师荐书一封,请皇叔、孙先生过目。”他依青女安排,自称是孙乾一位远房故交的门生,前来投靠。
孙乾接过荐书,拆开仔细观看。信中言辞恳切,将“荀安”夸赞为“颖悟好学、品性端方”的良才,恳请孙乾代为照拂。孙乾看罢,又打量了荀纬几眼,见其气度沉稳,不似奸猾之徒,便对刘备点头道:“主公,此信确为故人笔迹。荀先生远来辛苦。”
刘备颔首,对荀纬温言道:“既是公佑故人高足,便非外人。先生一路劳顿,想必尚未用饭。来人,备宴!为荀先生接风洗尘!”
不多时,酒宴摆上,虽无山珍海味,但菜肴精致,酒水温热,气氛融洽。刘备亲自为荀纬斟酒,关切询问其路途见闻、颍川风物,言谈间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关羽虽少言寡语,但偶尔插话,皆中肯綮,显是外冷内热。张飞则性情豪爽,频频劝酒,笑声爽朗。孙乾、简雍亦不时与荀纬交谈,问些经史诗文。
荀纬应对得体,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显得局促,言谈间引经据典,见解不俗,却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乱世飘零的感慨和对刘备仁政的钦佩。他刻意将自己在许都、鲁阳、宛城的经历隐去,只以一个普通避祸士子的视角,谈论些对时局的观察,其中不乏真知灼见,引得刘备频频点头,孙乾眼中亦露出欣赏之色。
酒过三巡,刘备叹道:“如今天下纷扰,百姓流离,备每思及此,寝食难安。恨不能扫平群丑,重振汉室,然才薄德鲜,屡遭挫败,唯守此新野弹丸之地,愧对天下苍生。”
荀纬放下酒杯,正色道:“皇叔过谦了。昔文王以百里兴,高祖起于沛县。成大事者,不在疆土之广狭,而在民心之向背。皇叔仁爱及民,信义着于四海,关羽、张飞、赵云皆万人敌,孙、简二公足智多谋,此乃兴复之基业。假以时日,必能龙腾四海,匡扶汉室!”
这番话既肯定了刘备的仁德,又赞扬了其麾下人才,说得众人皆露笑意。张飞更是哈哈大笑:“说得好!先生是个明白人!”
刘备亦抚掌笑道:“先生之言,令备汗颜,亦倍感振奋。但愿如先生所言,天下早日太平。”他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先生于新政吏治,有何高见?”
这是在考较了。荀纬心知肚明,略一沉吟,从容答道:“纬才疏学浅,岂敢妄言高见。然尝闻,治国之道,务在安民;安民之要,在于察吏。吏清则民安,民安则国固。新野虽小,然皇叔若能严明法度,信赏必罚,使吏不敢欺下,民不敢犯上,仓廪实而知礼节,则根基稳矣。再者,北有曹公虎视,东有孙权鹰扬,新野地处要冲,宜外结盟友,内修甲兵,广积粮秣,以为缓急之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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