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顺流而下,将宛城的杀机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白河水流渐缓,两岸山势渐起,林木葱郁,人烟愈发稀少。那船夫始终沉默寡言,斗笠压得很低,只是奋力摇橹,偶尔调整方向,避开河中的暗礁浅滩。
荀纬经过连番惊险,身心俱疲,靠在船板上,不知不觉竟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颠簸惊醒,发现小船已驶入一条更加狭窄的支流,河水清澈见底,两岸是陡峭的崖壁和茂密的原始森林。
“这是何处?”荀纬坐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船夫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哗哗的水声传来:“荆山腹地,一处僻静所在。先生暂且安心。”
荆山?荀纬心中微动。这里是荆州与豫州交界的连绵山区,地势险要,历来是官府力量难以完全覆盖的区域,多有山民、猎户乃至逃犯隐匿其中。看来魏延为他选择的藏身之处,确实费了一番心思。
小船又行了一段,在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河湾停下。船夫将船缆系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低声道:“到了,请随我来。”
他率先跳下船,拨开岸边浓密的藤蔓和灌木,竟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幽深,向内延伸,不知通往何处。
荀纬略一迟疑,但想到已是穷途末路,别无选择,便跟着船夫钻了进去。洞内初时狭窄阴暗,弯腰前行数步后,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不小的天然溶洞。洞顶有缝隙透下天光,映照出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洞内干燥通风,一角还堆放着一些干柴、瓦罐等物,显然有人居住的痕迹。
“此地是山中猎户偶尔歇脚之处,颇为隐秘。”船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刀疤的脸,眼神却异常沉静。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年纪,身形精悍,动作间透着军旅之人的利落。“某姓石,曾受魏屯长活命之恩。他传信于某,命某务必护先生周全。”
“石壮士高义,荀……荀安感激不尽!”荀纬拱手致谢,心中稍安。看来魏延确实早有安排,这石姓汉子应是可信之人。
石汉子摆摆手:“先生不必客气。此地虽简陋,但胜在安全。某会定期送来食物清水,先生可在此静养些时日,待风头过去,再作打算。”他顿了顿,又道,“魏屯长让某转告先生,王恪兄弟……确已招供,但只说了先生代笔铺子及之前租屋之事,并未提及某与这处藏身地。他自身行踪亦已转移,让先生不必过于挂心。”
荀纬闻言,心中既痛惜王恪受苦,又庆幸魏延无恙且行事周密。他沉吟道:“有劳石壮士。只是不知外界情况如何?宛城那边……”
石汉子面色凝重:“风声很紧。郡府发了海捕文书,画影图形,各路口盘查极严,尤其是往北、往东的方向。听说……蒯别驾府上似乎也派出了人手,明里暗里都在寻人。”他看了荀纬一眼,“先生此次,怕是惹上了不得了的人物。”
荀纬苦笑一声,没有解释。蒯良的能量,他已有切身感受。如今蛰伏在这深山古洞,虽是权宜之计,但也给了他难得的喘息和思考时间。
石汉子交代完必要事项,留下些干粮和火折子,便起身告辞,言道数日后再来。他离去时,又将洞口巧妙地用藤蔓遮掩,从外面看,绝难发现端倪。
洞中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水滴从钟乳石上滴落的嗒嗒声。荀纬靠着石壁坐下,环顾这个暂时的避难所。洞内空气清新,有泉眼渗出的涓涓细流,生存无虞。但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和前途未卜的迷茫,却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从怀中取出那半片作为信物的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魏延的舍命相助,石汉子的仗义收留,让他在这冰冷的乱世中,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但他不能永远躲在这里。许都的冤案、鲁阳未竟的调查、蒯良与“颖考”可能存在的勾结……这些沉重的担子,依然压在他的肩上。
他需要利用这段蛰伏期,做三件事:第一,彻底养好身体,恢复精力;第二,整理思绪,将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疑点、人物关系,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和推演,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第三,设法通过石汉子,了解外界的动态,尤其是许都荀彧案的最新进展,以及魏延的安危。
接下来的几天,荀纬过上了近乎原始的生活。日出而作(在洞口有限的光线下活动、思考),日落而息。食物只有粗糙的干粮和偶尔石汉子带来的野果、肉干,但他甘之如饴。他利用洞中的泉水清洗伤口(手臂上被荆棘划破的地方已开始结痂),练习那套并不熟练的剑法,保持身体状态。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思。他用树枝在松软的泥地上写写画画,勾勒出许都、鲁阳、宛城的人物关系图,反复推敲“颖考”网络的运作模式、蒯良的可能动机、张都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个从张都尉外室处流出的“黑匣子”,以及它与蒯府的关联,始终是他思考的核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我在三国管档案请大家收藏:(m.20xs.org)我在三国管档案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