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晨雾尚未散尽，殿内的气氛却已如弓弦般紧绷。李默手持筒车改良的奏折，站在殿中，目光平静地迎向阶下百官投来的复杂目光。昨日傍晚，高力士传来玄宗口谕，命他今日在朝堂之上详述筒车改良之法，这既是对他的信任，更是一场暗藏杀机的考验。
“李主簿，听闻你改良的筒车能日灌八十余亩？” 工部侍郎率先发难，他是杨国忠的心腹，此刻正捻着胡须，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老夫掌管水利多年，据《水部式》记载，即便是最精良的翻车，日灌三十亩已是极限。你这数据，莫不是信口雌黄？”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杨党官员纷纷摇头，仿佛李默的说法是天方夜谭。
李默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卷麻纸，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据：“回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这是关中农户连续十日的实测记录，改良筒车日均灌溉八十三亩，最高可达八十七亩。” 他指着纸上的墨迹，“其中有三日阴雨，仍能保持六十亩以上的效率，这都得益于齿轮组与复合输水管的协同作用。”
玄宗接过内侍呈上的记录，仔细翻看，眉头渐渐舒展。“数据倒是详实，可空口无凭，如何让众卿信服？”
“臣已将改良筒车的核心部件带来殿外。” 李默躬身道，“恳请陛下允许当庭演示。”
玄宗颔首应允。片刻后，几名工匠抬着缩小版的筒车模型走进殿内，波斯软钢打造的齿轮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李默亲自转动曲柄，模型车的竹筒依次汲水，水流顺着苎麻鱼胶管注入旁边的铜盆，速度之快让百官咋舌。
“这还不算什么。” 李默话锋一转，指向殿角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件器物 —— 龙首渠的剖面模型。那模型用紫檀木制成，清晰地展现出汉代井渠技术的构造：竖井与暗渠相连，水流在地下潜行，避开了地表的沙砾层。“臣在关中勘察时，发现龙首渠故道仍有部分可用。若能复现井渠技术，再配合筒车，灌溉效率还能提升三成。”
说着，他让人将铜壶滴漏与模型相连，水滴顺着暗渠缓缓流淌。“《水经注》记载龙首渠‘流速如箭，一日可行三十里’，臣用铜壶滴漏测算，当前模型的流速与此记载误差仅三成。”
杨党官员脸色微变，工部侍郎却不肯罢休：“汉代技术早已过时，你擅改祖制，难道不怕惊扰水神？”
“大人此言差矣。” 李默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书简，正是《史记?河渠书》，“书中明载‘蜀守冰凿离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可见水利技术本就应因地制宜，不断革新。若一味固守祖制，何来郑国渠、白渠的丰功伟绩？”
就在这时，户部尚书突然出列：“李主簿只说效率，却不提造价。若每亩成本过高，即便效率再高，农户也无力承担。”
这一问直击要害，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李默脑海中，系统的数据流飞速闪过，视网膜上浮现出一行行计算式：【熟铁成本减 32 文，工时费降 15 文，综合损耗率下降...】
“回陛下，” 李默几乎与系统同步开口，“改良后的筒车，每亩成本较传统翻车降低四十七文。按三辅之地现有麦田计算，推广后每年可节省粮税损耗二十万石。”
玄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故意沉声道：“此事虽利国利民，但技术尚不成熟，暂且只准在三辅之地推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默，“至于是否借鬼神之力，朕自有查验之法。”
退朝时，晨光透过殿门的缝隙斜射进来，照在李默身上。他抬手遮挡阳光，无意间让光线在墙壁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 —— 那光斑中，竟隐约可见系统界面的数据流，如同一串流动的星轨。站在不远处的高力士瞳孔微缩，不动声色地将此事记在心里。
回到将作监，李默刚卸下朝服，就见一名小吏匆匆赶来：“主簿，宫里来了位术士，说是奉陛下旨意，要查验筒车是否有妖术。”
李默心中了然，这是玄宗对他的最后试探。他领着术士来到作坊，看着对方用桃木剑在筒车周围比划，口中念念有词。当术士的剑尖触碰到波斯软钢齿轮时，齿轮突然转动起来，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这... 这是...” 术士大惊失色。
“不过是齿轮配重平衡后的自然转动。” 李默淡淡道，“若术士不信，可亲自查验，所有部件皆为凡铁，绝无鬼神之力。”
术士反复检查，终究没能找出任何异常，只能悻悻离去。李默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铅芯假币 —— 他知道，这场朝堂辩论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杨国忠绝不会善罢甘休，而玄宗的猜忌，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傍晚的余晖洒在筒车模型上，波斯软钢的齿轮映出李默的身影。他想起朝堂上那一闪而过的系统数据流，心中隐隐不安。或许，这便是系统给予的警示：在这个权力与迷信交织的时代，即便是最先进的技术，也需披上一层合时宜的外衣。
三辅之地的农户已在翘首以盼，改良筒车的推广刻不容缓。李默拿起图纸，在油灯下仔细标注着需要调整的细节，齿轮的齿距、输水管的角度，每一个数据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他知道，只有让技术真正扎根于这片土地，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站稳脚跟。
而太极殿的角落里，高力士正将今日所见如实禀报玄宗。“那光斑确有诡异，像是无数小字在流动。”
玄宗端起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热气：“继续盯着他，但不要惊动。朕倒要看看，这李默究竟是天纵奇才，还是另有隐情。”
茶杯里的茶水渐渐冷却，正如朝堂上那些暗流涌动的人心。李默的筒车推广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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