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晨会定策
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一日，清晨。
哈尔滨城从沉睡中苏醒，初冬的薄雾如同轻纱，笼罩着街道、楼宇和远处沉默的松花江。细碎的雪花，今冬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飘落，为这座重获新生的城市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装。
东北工业规划局大楼，顶层的办公室里，林默静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飘雪的都市，窗上凝结着细微的水汽。他伸出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划过，留下一道短暂的水痕。与窗外凛冽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心中涌动的那股暖流。经过两年多夜以继日的艰苦奋斗，曾经满目疮痍的东北大地，已经初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工业骨架，农业生产更是连年喜报频传。然而，成就固然令人鼓舞，但眼下最紧迫、最直接的挑战，是如何让这片土地上成千上万的百姓，安然度过这个注定严寒的冬天。煤炭、粮食、棉衣、药品……千头万绪，每一项都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冷暖安危。
“林工，各部门的冬季供应保障初步方案汇总过来了。”
一个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杨将军推门而入，带进一股室外的寒气，他军大衣的肩头还沾着未完全融化的雪花。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如今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这片“没有硝烟”的保障战场上。他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林默转过身，快步迎上前：“杨将军，辛苦了。快坐下说。”他接过杨将军递过来的厚厚一沓文件，纸张还带着油墨和寒气混合的味道。文件封面上，“一九四七年度东北地区冬季民生保障总体方案”几个大字显得格外沉重。
两人在靠窗的沙发坐下，中间的茶几上摊开了东北地区的巨幅地图。林默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翻阅。文件内容详尽，分门别类：煤炭开采与调配计划、电力供应保障措施、粮食储备与分布、防寒物资生产与调拨、医疗卫生部署、交通运输保障……一行行数据，一项项措施，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和汗水。
“根据测算和往年经验，我们计划储备燃煤八十万吨，确保城市供暖和重点工业企业基本需求；从关内和本地被服厂调拨棉衣十五万套，优先保障一线工人、军属和困难家庭；粮食储备方面，现有库存加上秋粮入库，可满足全省城镇人口六个月、农村人口八个月的基本需求……”杨将军指着文件上的关键数据，语气沉稳地汇报着。
林默的目光在“储备燃煤八十万吨”、“调拨棉衣十五万套”这些数字上停留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数字背后，是巨大的努力和付出。但他紧锁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手指点着地图上几处偏远的山区和农村：“数字上看，总量是够了。但关键在‘最后一公里’。杨将军，特别是这些偏远山区，交通不便，一旦大雪封山，我们的物资能不能及时送进去？分配环节能否保证公平，确保每一户需要帮助的家庭都能得到保障？‘农村不冻死一人’这个目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需要极其精细的安排和坚决的执行力。”
杨将军神色凝重地点头：“林工所虑极是。我们已经命令各地驻军和民兵组织配合地方政府，成立了冬季应急保障队，对交通不便的村屯进行提前摸排，建立结对帮扶机制。运输方面，除了现有的汽车、马车队，还动员了雪橇队，以备不时之需。分配环节，实行街道、村屯两级公示制度，欢迎群众监督，坚决杜绝优亲厚友、克扣挪用的现象。”
“好！就是要这样！”林默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细节决定成败。供暖、供电是城市生命线，绝不能出半点纰漏。农村地区，尤其是孤寡老人、困难户，是我们的重点保障对象。这个冬天，对我们新生的政权是一次严峻的考验，我们不仅要让百姓活下来，更要让他们感受到，新时代的冬天，是不一样的！”
窗外，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但办公室内，一种坚定的决心在弥漫。这个冬天保障战的总攻方向，就在这个清晨的会议上，清晰地定了下来。
二、 供暖生命线
十一月五日，哈尔滨第一发电厂。
巨大的厂区内，机器轰鸣声不绝于耳，高大的烟囱冒着白色的水蒸气，与飘雪的天空融为一体。锅炉车间里，热浪逼人，与室外的严寒形成两个世界。工人们正紧张地进行着入冬前最后一次全面检修，确保这台城市的“心脏”在严寒中能强劲而稳定地跳动。
老师傅王大山，穿着一身被煤灰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的工装，额头上满是汗珠。他身材不高，但极其敦实，一双大手布满老茧和烫伤的疤痕。此刻，他正打着手电筒，钻进庞大的锅炉内部。锅炉已经停火冷却，但内部依然残留着高温。他沿着狭窄的检修通道，一寸一寸地检查着炉壁、管道、阀门，用手电光仔细扫过每一个可能出问题的角落。金属管道在冷却过程中发出的“咔哒”声，在空旷的锅炉内部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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