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也拿起一块“金玉满堂”糕,动作优雅地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掩盖了那丝微不可察的苦涩。她细细咀嚼着,仿佛在品味无上珍馐,眼神却平静无波,只有握着糕点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微微收紧。
这毒,她不能拒,拒则生疑。但她更不能吃!袖中暗藏的解毒丹早已备好,方才的“玉露丸”不过是障眼法。入口的糕点,在她舌下停留片刻,便被巧妙地压在齿颊之间,待会儿自有办法不着痕迹地处理掉。至于那小丫鬟…沈清漪眼睫微垂,掩去一丝歉然。那粒真正的解毒丹已混在“玉露丸”中给她服下,足以护她今日无虞,只是这宫里的“福气”,日后是万万不能再沾了。
用过糕点(至少表面如此),又虚应了几句前来回话的管事婆子,沈清漪才得以脱身,带着玲珑回到内室。
门一关上,玲珑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气鼓鼓地压低声音:“小姐!那糕点是不是…”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脸满是后怕和愤怒。
沈清漪走到铜盆前,拿起水杯,借着漱口的动作,将口中含着的糕点残渣尽数吐出,又以清水反复漱净。她看着水中漂浮的甜腻碎屑,眼神冷冽:“是‘朱颜醉’。”
“什么?!”玲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跳起来,“长公主她…她怎么敢?!”
“她有什么不敢?”沈清漪擦干唇角的水渍,声音平静得可怕,“在这皇权之下,一个臣女,哪怕顶着‘第一美人’‘神医’的名头,也不过是棋局上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赐婚是‘恩典’,不听话…赐死也是‘恩典’。”她走到窗边,看着高墙外一方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的灰蓝天际,“父亲…想必也清楚。他默许我回京,或许正是看中了这点‘价值’,能为沈家换来更大的‘恩典’。”
玲珑看着小姐清冷孤寂的背影,心疼得眼圈都红了:“小姐…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任人宰割吧?”
沈清漪没有立刻回答。她回到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南疆异毒考》上,指尖抚过书页。书卷的沉厚感传递到心间,带着千里之外那人指尖的温度和墨香,奇异地抚平了一丝京城的冰冷与窒闷。她不能坐以待毙。玉扣之谜未解,师傅的警示言犹在耳,这京城看似富贵堂皇,实则步步杀机,比那迷雾重重的清河县衙,更令人心寒。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扑棱”声。
玲珑警觉地竖起耳朵:“什么声音?”
沈清漪快步走到窗前,推开半扇。只见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信鸽,正安静地落在窗棂上,绿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转动着,腿上绑着一个细细的竹管。
“是师傅的信鸽!”玲珑惊喜地低呼。
沈清漪的心猛地一跳。她伸出手,那信鸽竟似认得她,毫不挣扎地跳上她的掌心,温顺地低下头。沈清漪迅速解下竹管,倒出里面卷得细细的一小截素白绢布。
展开绢布,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清癯飘逸,正是师傅的手笔:
“漪儿安否?玉扣牵旧债,是非地勿留。慈云有难,秽气冲天,可往救之。保重己身,勿涉险地。师字。”
短短两行字,信息却如惊雷炸响!
玉扣牵旧债!师傅果然知道这玉扣来历!他称清河县为“是非地”,却又让她去救“有难”的慈云寺?这自相矛盾的话语背后,藏着怎样的玄机?
沈清漪秀眉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绢布。她走到书案旁,从多宝格暗格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青玉碟,又从一个密封的瓷瓶中倒出几滴无色透明的药水在碟中。她将绢布小心地浸入药水中。
药水迅速渗透绢布,原本空白的绢布上,缓缓显现出另一行颜色稍深、笔迹更为潦草急促的字迹:
“寺中井,勿饮!切切!”
寺中井,勿饮!
沈清漪瞳孔骤然收缩!慈云寺…井水有毒?师傅特意用密写药水示警,这危险绝非寻常!
“小姐,师傅说什么了?”玲珑紧张地凑过来,看到显影出的字迹,小脸煞白,“慈云寺?那不是陆大人他们县里最大的寺庙吗?井水不能喝?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沈清漪凝视着绢布上那两行字,师傅的警告与长公主的毒糕在她脑中交织。京城是金丝笼,布满无形的刀锋;清河县是迷雾渊,暗藏噬人的凶险。但两相比较,那迷雾之中,至少还有一线拨云见日的可能,还有…那个执着于真相、毒舌却心怀社稷的身影。
她将绢布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迅速化为灰烬,清澈的眼眸在跳动的火焰映照下,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玲珑,”她转过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收拾东西,轻便为主。我们…得离开这里。”
“啊?去哪儿?”玲珑一愣。
“去是非地。”沈清漪望向窗外帝京繁华的方向,唇边勾起一抹极淡、却锐利如刀的弧度,“去会一会那‘秽气冲天’的慈云寺,也去…看看那枚玉扣,到底牵动了怎样的‘旧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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