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通了。
一个冰冷、威严、带着明显不耐烦的中年男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正是王得富:“喂?李大严?我警告你,再骚扰我,我立刻让警方……”
“王得富!”李大严嘶吼着打断他,声音带着破音的疯狂,“你女儿王玲玲在我手上!”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这短暂的死寂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你……说什么?”王得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压制着震惊和……某种计算。
“我说!你女儿王玲玲!现在就在我们双龙村!被我们‘请’来了!”李大严把手机凑近李凌波,示意他说话。
李凌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用尽可能接近真王玲玲平时语气的、带着一丝惊慌的女声说道:“爸!爸是我!玲玲!我在双龙村,他们……”
“玲玲?!”王得富的声音猛地拔高,透出真切的惊怒,“李大严!你敢绑架我女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告诉你,这是重罪!你罪加一等!警方马上……”
“少他妈废话!”李大严再次抢过话头,对着手机咆哮,“王得富!你听清楚了!要想你女儿平安无事,你立刻给我做到三件事!第一,马上撤销对我‘伪造文书’的狗屁指控!第二,一分不少,把药材货款全款打过来!第三,赔偿我们村的名誉损失!否则……否则……”他一时词穷,凶狠地环视四周,最终目光落在李凌波脚踝的铁链上,“否则你女儿别想全须全尾地回去!”
晒谷场上落针可闻,几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部小小的手机。
电话那头,王得富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似乎在极力平复。几秒钟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坚硬,像淬了毒的冰锥:
“李大严,你给我听着。”
“第一,我药厂收到的货,就是大规模霉变的劣质药材!证据确凿!这是铁的事实!”
“第二,你蓄意灌醉我厂验货员,趁其无意识状态,伪造他的签名和指纹,制造虚假验收证明!这是赤裸裸的违法犯罪行为!是诈骗!是伪造公文印章罪!性质极其恶劣!别说货款,你等着坐牢吧!法律会严惩你这种无法无天的刁民!”
“第三,”王得富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冷酷和一种令人心寒的撇清,“至于我女儿……我相信警方!我相信法律!警方会全力营救我的女儿!任何胆敢伤害她的人,都将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想用我女儿来威胁我?做梦!”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决绝:
“伪造文书是重罪,李大严,你洗干净脖子等着坐牢吧!至于货款,一分没有!我还要追究你和你全村给我药厂造成的损失!你好自为之!”
“嘟…嘟…嘟…”
电话被王得富狠狠地挂断了。
那冰冷的忙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晒谷场每一个人的心上。死寂。绝对的死寂。
李大严举着手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王得富最后那句“等着坐牢吧”彻底抽干了魂魄。他佝偻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磨盘上栽下来。
周围的村民,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和茫然。王得富的强硬和冷酷,超乎了他们最坏的想象。货款没了指望,村长要坐牢……那他们呢?
李凌波同样感受到了王得富话语中那股刺骨的寒意。他紧抿着嘴唇,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王得富的反应如此强硬且条理清晰,将所有责任死死扣在李大严头上,对自己女儿被“绑架”的态度更像是急于撇清而非营救……这反常的冷酷背后,难道仅仅是对“诈骗”的愤怒?还是……他本就希望借此事彻底解决某些麻烦?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人群,试图寻找那个叫李逑的身影。刘老歪的催促,李逑的敬酒……这些线索碎片,在王得富这通冰冷电话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可疑和紧迫。
“啊——!!!”一声凄厉绝望的嘶吼打破了死寂。李大严像一头彻底被激怒、走投无路的野兽,狠狠将手中的手机摔在地上,零件四溅!他猛地扑向李凌波,粗糙的大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
“听见了吗?!听见你那个好爹说什么了吗?!他不管你的死活!他要我死!他要我们全村都死!好!好得很!王得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绝望和愤怒像点燃的野火在晒谷场上蔓延。村民们眼中的茫然被凶狠取代,如同盯上猎物的狼群,一步步向中央那个名为“王玲玲”的身影围拢过来。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只需一丝火星,就将彻底引爆!李凌波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他知道,炼狱的大门,已然洞开。
此时的王家别墅客厅里。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昂贵的水晶杯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斑。玲儿(真王玲玲)瘫坐在沙发上,脸色惨白,身体仍在微微发抖,仿佛还未从别墅门前那惊魂一刻中缓过神来。她对面,王得富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爸…就是她…那个收银员‘王玲玲’…”玲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她为了保护我,说自己是王玲玲…就被他们…被李大严他们硬拖上车带走了…” 想到那个挺身而出的身影被粗暴推搡上破旧货车的画面,玲儿的眼泪又涌了上来,“爸!快报警啊!让警察去救她!李依婷警官他们不是在查吗?” 或 “爸!快找李局长想办法啊!”
王得富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陨,没有丝毫对“恩人”的关切,只有冰冷的审视和精明的算计。他走到玲儿面前,声音低沉而肯定:
“玲儿,冷静点。你做的很好,第一时间告诉了我。那个收银员…哼,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和胆色,知道冒充你的名字能暂时转移怒火。”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不过,她这步棋,走得也正合我意。”
玲儿愣住了,不解地看着父亲:“合…合你意?爸,她被抓走了!那些村民像疯了一样!”
“正因为她被抓走了,而且是以‘王玲玲’的身份被抓走的!”王得富的眼神闪烁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酷光芒,“李大严这蠢货,以为捏住了我的命脉?呵,他绑走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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