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姑一连给三家人登门道歉,都碰上人家在吃晚饭,却没有一家人对她笑脸相迎。别说请她吃饭,连板凳都没请她坐,冷水都没让她喝一口。
张三姑边走边骂:越富越小气,越穷越大方。这话还真他娘有道理。最后到了里正家,里正家吃好了晚饭,几个媳妇正忙着收拾碗筷。没人和她打招呼,张三姑好不尴尬, 干巴巴的说明来了。里正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张三姑被气得倒仰,要不是看在侄子答应,给她二十两银子的份上。她倒希望这几户人家的孩子,年年都被莲花仙子选为童子。一个个全都沉到莲花湖里,给莲花做养料才好。
晚上,青蟒山起了山火,烧了一阵便熄灭了。朱家村,杨家寨,黄泥村的柴草堆都烧了起来。各村长敲响锣,让村民灭火。整个莲花湖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就怕睡着了,自家草棚烧了起来。
黑眼着几双眼睛盯着放火的人。林天放说:安姑娘,放火的是张三姑一家。要不要把人抓起来?安子娴说:只要不烧房子,就不要出手,现在把他们抓了,那就会打草惊蛇,明天就没戏看了。
第二天,有人在家门口发现了白莲花,惊得目瞪口呆。原以为今年四个仙花童子已经选定,自己家逃过了一劫。不知自家何故还接到白莲花?但只要用脑子想一下,众人又都想明白了。
安家,朱监生,杨秀才,里正都是有钱的人家。怎会让自家孩子去送死?肯定是给莲花庵捐了钱,莲花仙子网开一面,得以逃过此劫。有几家人不舍得孩子,东拼西凑的凑了几两银子去莲花庵赎人,结果莲花仙子说少了十两免谈。
所有莲花湖村人,被接到白莲花的十户人家,整得愁云惨雾。这十户人家不敢反抗,尽可能的给就要去做莲花童子的孩子,好吃好喝,满足他们最后的愿望。
七月二十七是采莲节最后一天,也是众人观看莲花童子成仙的日子。安子娴下令三个作坊放假一天,里正也让伐木队,砍柴小组,木材加工坊都放假。连在建造莲花湖广场的人都停了工。
大家都要去看童子升仙。凑热闹是群居动物的共性,无论哪朝哪代,刽子手杀人从来不缺人围观。反正不要钱,反正不砍自己的脑袋。虽然很血腥,但也很害怕又刺激不适。
莲花湖边草棚子里,张永利和孙小花早就等得不耐烦,两人都觉得心虚得紧,特别是张永利,眼皮时不时跳一下,跳得他心惊胆战。
往年他们会把莲花童子打扮一番,给孩子涂脂抹粉,今年他们哪有心情。看到十个送到他们身边的孩子,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每年在祭祀之前,张永利都要穿上长袍,束起高冠。站在临时搭建的竹台上,慷慨激昂的讲一堆废话,用以麻痹自己,愚弄莲花湖民众。
今年张永利一切从简,只说莲花仙子昨夜投梦,让他尽快把仙童送到仙府,好给莲花湖的人诵经祈福。仙童的爹娘,今年也不在给莲子,而是每家给一颗长寿丹。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长寿丹故名思义,就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丹药,那是只有仙人才能享用的东西。如果长寿丹真能让人延年益寿,相信很多家长都舍得用孩童去换。
张永利就要让张三姑的儿子,把孩童装进木笼里沉塘,因为木笼不够,两个孩子装一个木笼里。有两个稍胖些的孩童被挤哭了。
安子娴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个神棍也太潦草了吧。祭神祭天不都十分庄严隆重吗?仪式感十足的那种。不说鼓乐齐鸣,旗幡开道。最少也得烧一柱高香,念一遍祭文,敬一杯水酒。
可这两个神棍倒好,一上来就动手抓人,捉住往笼子里放,就要沉塘升仙。他们这哪是超度仙童,简直像在抓鸡鸭入笼。这么拙劣的骗局,竟在莲花众人眼皮之下,上演了二十年,七八十个孩童惨遭荼毒。
安子娴大声说:住手。闪身已来到张永利身边。张永利感到邪不胜正的压力,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色厉内荏的喊:莲花庵超渡仙童,闲杂人等不得干涉。
林天放,安子山,尤大牛等一干青壮年也扑了过来。张永利颤抖的更厉害,安子娴说:张永利,孙小花,两个合欢宗逃犯,竟然开宗立派建了莲花庵。在这里装神弄鬼骗人钱财倒也罢了,还敢伤害孩童的性命。
张永利在听到合欢宗逃犯时,就一屁股坐地上了,脸色苍白,汗流如浆。他结结巴巴的辩解:我们没有残言孩童,这是祭祀,给莲花仙子的祭品。
安子娴冷笑: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而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是高洁雅士的象征。你这种阴沟里的臭虫,竟敢称莲花仙子。真要有莲花仙子,一定会把你这种卑鄙无耻之徒,深埋泥沼里永世不得翻身。
安子娴命人把张永利,孙小花,张三姑一家全抓起来。张三姑大撒泼大骂:你们得罪莲花仙子,会遭报应,整个莲花湖都会遭报应。安子娴一巴掌扇得张三姑闭了嘴:死到临头还聒噪。
安子娴让人把人带上来,众人一看这些高矮不等,肥瘦不一的男男女女,一个个都惊呆了。安子娴瞪着张三姑说:这些都是莲花湖的孩子,是你把白莲花插在他们家门口,是你让他们与家里人骨肉分离。
张三姑大喊大叫:鬼呀,你们都是鬼,你们别过来。不是我害死你们的,是我侄儿张永利叫我做的。张永利在看到这些人在,心中说:我命休矣。
有个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的中年妇人跑过来,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嚎啕大哭:我的琴儿,娘得心肝宝贝,娘终于又看到你了。那个叫琴儿的女孩,离开娘时八岁,早已记得父母模样,看到老了十几岁的母亲,也抱头痛哭。
这场维持了二十几年的莲花湖采莲节,以这种闹剧收场,让人不甚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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