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门被推开,一队约五十人的队伍缓缓走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大唐绯色官袍的文官,头戴进贤冠,年约四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后的随从捧着印绶、文书,仪态俨然,身上的衣物用料考究,绣着精致的暗纹,与王家镇众人身上的粗布麻衣、劲装甲胄形成鲜明对比,更衬得他们自带一股自上而下的优越感。
那文官走到厅中,微微拱手,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中央王官的威严:“大唐皇帝陛下驾前,黄门侍郎,抚慰河北特使,唐俭,奉旨宣慰王县公。”
唐俭!
王临心中微震。他曾在古籍中见过此人的记载,唐俭乃是李渊心腹,着名的能言善辩之士,曾多次出使各方,招抚劝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收服了不少割据势力,名声在外。李渊派他来,可见对王家镇的重视,也可见其志在必得之心。
“唐侍郎远来辛苦,请坐。”王临拱手还礼,语气不卑不亢,既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怠慢,“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宣达?”
唐俭落座,目光扫过厅内众人,眼神在柳轻眉的温婉、秦玉罗的飒爽、白琼英的艳丽上一一停留,最后落在王临身上,心中暗自评估——王临年纪轻轻,却沉稳有度,麾下人才济济,既有温婉贤淑的内政能手,又有能征善战的女将,还有赵锋、雷虎这等悍将,更有杜如晦这等智谋之士,难怪能在河北之地站稳脚跟。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多了几分忌惮。
“王县公快人快语,本官便直言了。”唐俭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站起身来,朗声道:“陛下闻县公以流民之身,聚保乡梓,抗暴安民,推行仁政,心甚嘉许。更知县公前番大破窦逆,扬我国威,功勋卓着。陛下特旨,加封县公为‘大唐河北道行军总管,检校漳州刺史’,实封漳水县公,仍领故地。望县公谨守臣节,勤王讨逆,他日平定河北,必不吝公侯之赏!”
旨意宣读完毕,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行军总管!检校刺史!
这官职可比之前那个空头县公实在得多,意味着李唐正式承认了王临在漳水流域的军事和行政权力,更给予了他征伐周边、扩大地盘的合法性。这份条件,不可谓不优厚,换做任何一个割据势力,恐怕都会心动。
赵锋、雷虎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王临的眼神充满了期待;柳轻眉眉头微蹙,显然在担忧其中的陷阱;秦玉罗面色凝重,若有所思;白琼英则紧紧握着腰间的弯刀,眼神警惕地盯着唐俭;杜如晦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对这高官厚禄毫不在意。然而,王临却从唐俭那“谨守臣节”四个字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唐给予的好处越多,背后的代价必然越大。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陛下隆恩,王临感激涕零。然王某才疏德薄,恐难当此重任。且如今河北局势纷乱,窦建德势大,麾下雄兵数十万,王某偏居一隅,麾下仅有万余军民,自保尚恐不足,何敢妄谈为陛下前驱?”
唐俭似乎料到他会如此说,微微一笑,语气从容:“县公过谦了。陛下既授此职,自有深意。如今伪郑王世充窃据洛阳,窦建德盘踞河北,皆为国之大患。陛下已命秦王整军经武,不日即将东出,扫荡群丑。县公地处窦逆腹背,正可为其掣肘,使其首尾难顾。此乃大功于国,岂是偏居自保?”
他话锋一转,语气稍稍加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况且,县公虽称县公,然兵甲自募,官吏自置,赋税自征,与古之诸侯何异?今陛下开诚布公,许以高官厚禄,予以名分大义,县公还有何疑虑?莫非…仍怀观望之心?”
图穷匕见!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明显的敲打和威胁。归附,便是行军总管,一方诸侯,名正言顺;不归附,便是拥兵自重的割据势力,将成为李唐下一个打击目标!
厅内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赵锋、雷虎面露怒色,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前将唐俭拿下;秦玉罗、白琼英手握剑柄,眼神锐利如刀,只要王临一声令下,便会立刻出手;杜如晦终于睁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柳轻眉则担忧地看着王临,美目中满是焦虑。
王临心中波澜起伏,体内的真龙气劲不自觉地运转起来,压下心中的怒火。李渊的招抚,既是机遇,也是陷阱。接受了,便正式绑上李唐的战车,成为对抗窦建德的前锋炮灰,日后必然要听从李唐调遣,自主权大大受限,甚至可能被逐步架空,最后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不接受,则立刻与如日中天的大唐为敌,以王家镇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李唐抗衡,周边那些观望的小势力很可能在唐的号召下群起而攻之,到时候腹背受敌,王家镇危在旦夕。
是顺势而为,借唐之名扩张实力,待羽翼丰满后再另作打算?还是坚守自主,直面大唐的雷霆之怒,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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