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裹着砾石呼啸掠过,黄沙如锋利沙刃抽打面颊,每一寸肌肤都传来刀割般的剧痛。数万蒙古铁骑身着玄色甲胄,马蹄震得沙粒簌簌滚落,汇成一股裹挟烟尘的黑色狂暴洪流,义无反顾冲入牧民视作禁地、称作“死亡之海”的腾格里大漠深处。
每个人心中都燃烧着熊熊烈火——那是对家园遭袭、妻儿或陷劫难的深切恐惧,是对背信弃义阴险宋皇的滔天愤怒,更是被成吉思汗战前动员亲手点燃的、对鲜血与战功的嗜血渴望!
“回到和林!杀光宋人!”“封王!封王!”粗犷呐喊在风沙中交织回荡,刺破大漠死寂。这些平日逐水草而居、闲散惯了的牧民,此刻似被注入全新灵魂,爆发出惊人的纪律性与奔袭速度。他们毫不犹豫抛却所有非必要负重:备用牛角弓弦、多余狼牙箭矢,甚至代代相传的平安银质护身符,都被随手扬入沙海。唯一念头,便是快!再快一分,便能早一步归乡!
战马在连续奔袭中哀鸣不止,鬃毛被汗水浸透黏附脖颈,鼻孔喷出滚烫白气。它们被主人用浸水手鞭、坚硬刀鞘疯狂抽打,每一下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榨取最后一丝体力。一旦战马支撑不住,口吐白沫轰然倒地,主人便瞬间抽刀割断缰绳,毫不犹豫拔出腰间弯刀,甚至顾不得瞥一眼倒毙的坐骑,转身抢过同伴备用马,继续埋头狂奔。在“封王”的巨大诱惑前,多年袍泽之情竟变得如此一文不值。
成吉思汗身披玄色貂裘披风,冲在队伍最前列,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脸上褪去往日运筹帷幄的沉稳,只剩输红了眼的赌徒般疯狂,眼神如淬毒钢刀般锐利。他必须赶回去!和林安危如巨石压心,那是他一手建立的根基!他要亲手拧下屡次坏他好事的宋将岳飞头颅!要让躲在汴梁皇宫的黄口小儿宋皇知晓,肆意激怒草原雄狮的惨重下场!
然而行军进入第三日,毒辣太阳如悬顶火球,将大漠烤得灼热难当,空气似被烤得扭曲变形,远处沙丘在热浪中若隐若现。人马皆达生理极限,士兵们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音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沙砾。水囊早已见底,倒转晃荡也滴不出半滴水珠,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如龟裂土地,渗出血丝。
“大汗!前方便是月牙泉!我们有救了!”一名斥候浑身尘土,甲胄沾着干涸血迹,连人带马都透着濒死疲惫,却拼尽全力嘶哑着嗓音从前方疾驰而来,带来振奋人心的希望。蒙古大军瞬间爆发出沙哑却充满渴望的欢呼,原本耷拉的脑袋纷纷抬起,残存力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再度调动,众人纷纷夹紧马腹,朝绿洲方向加速冲去。
可当他们气喘吁吁冲到那片本该清泉如镜、绿草茵茵的绿洲时,所有人都如遭雷击般愣住:泉水虽在,却成了一片浑浊墨黑,水面漂浮着不知名泡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泉边横七竖八倒毙着十几具蒙古先锋与战马尸体,死状极为恐怖——七窍渗出黑红色血迹,身体扭曲成古怪形状,手指深深抠进沙土,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狰狞。
“毒!水里有毒!”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万夫长率先反应,脸色瞬间由灰败转惨白,声音颤抖不成调,发出绝望尖叫!恐慌如冰冷潮水迅速蔓延,瞬间浇灭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之火,队伍中响起骚动,有人踉跄后退,眼中光亮彻底熄灭。
心腹大将木华黎踉跄奔至成吉思汗面前,脚步虚浮得几近不稳,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大汗……不只是这里……派出去的几路斥候陆续回报,前方百里内所有水源地——黑石滩水洼、胡杨井泉眼……全……全都被投了剧毒!我们……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成吉思汗呆立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片黑色死亡之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直冲天灵盖!他终于如醍醐灌顶般醒悟:偷袭和林根本是幌子!那个看似懦弱的宋国皇帝,压根没想过千里奔袭打一场无把握之仗!那个被折磨得半死、送来假情报的信使,每一句话都是幕后“魔鬼”精心设计好让他听的!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巨大阴谋——一个将他数万精锐铁骑诱入绝地、瓮中捉鳖的死亡之局!
“宋……国……皇……帝……”成吉思汗仰天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凄厉怒吼,这声怒吼饱含无尽屈辱、狂怒与不甘,在空旷大漠中久久回荡,连呼啸风沙都似被这股气势震慑得断暂停歇。他一生征战四方、所向披靡的骄傲,身为草原霸主的尊严,在这一刻被看不见的对手狠狠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就在此时,西方地平线突然出现一片巨大移动阴影。那是什么?是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吗?不!不是!成吉思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眯起双眼,死死凝视远方——他终于看清,那是一支严整军队!一支骑在高大骆驼背上的军队!骆驼高大身影在夕阳下拉得颀长,士兵身着玄甲、手持长枪,无声无息如沙漠鬼魂,正不紧不慢朝他们包围而来!军队最前方,一面绣着鲜红“岳”字的大旗,在昏黄夕阳映照下猎猎作响,仿佛宣告着最终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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