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看着刘晓璐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语气恢复了沉稳：“保护好自己。”他起身整理了一下作战服，金属拉链拉动时发出“刺啦”一声轻响，在这凝重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郝剑会安排人24小时守着病房，绝对不会再让你出事。”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留给刘晓璐一个挺拔的背影，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暖意：“闪电脱离危险了，医生说它很顽强，是条好狗。”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刘晓璐望着紧闭的房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上的纱布，那里传来的痛感此刻却变得微不足道。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明亮的菱形光斑，温暖而刺眼。她想起警犬闪电浑身是血、却依然用身体护住自己的样子，那双忠诚而勇敢的眼睛，此刻仿佛就在眼前。眼眶一热，晶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纱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有后怕，有感激，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心底悄然滋生。
审讯室里，惨白的白炽灯散发着冰冷而刺眼的光，将林浩东的脸照得毫无血色，每一条细微的皱纹都清晰可见。这个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带着学者气质的技术官员，此刻却形容枯槁，胡茬如同野草般爬满了下巴，曾经清澈睿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疲惫与不安。房间里只有一张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桌椅，冰冷而沉重，任何轻微的碰撞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一下下敲打着他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空气里弥漫着沉默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陈子序将一张照片轻轻推到桌对面。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举着一幅画，笑得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画纸上是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充满了阳光的气息。“你女儿今天在实验小学画的向日葵，拿了全班第一。”陈子序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高局长亲自送去的画板，说是给咱们市未来的小艺术家的奖励。”
林浩东的目光触及照片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死死盯着照片上女儿灿烂的笑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原本紧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他在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唯一的软肋，也是此刻，最能撬动他心防的力量。
审讯室的白炽灯冷得像冰，林浩东的喉结在紧抿的唇下剧烈滚动，仿佛要吞咽下整个房间的窒息感。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能隐约看见皮下贲张的青筋。三天前，当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进自首大厅时，脑海里反复上演的，是冰冷铁窗后女儿小雨哭红的双眼。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措手不及的重拳——国安部门不仅没有立刻给他戴上手铐，反而以雷霆之势暗中转移并保护了他的家人。这个发现，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良知上来回拉锯，每一次拉扯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们抓了小雨的班主任。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用砂纸在粗糙的木板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就在我家门口那个24小时便利店，他们用注射器......林浩东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像是秋风中即将折断的枯枝，我看得清清楚楚，针头里的液体是诡异的幽蓝色，他们说，那是河豚毒素，只要我敢有半点不听话，下一个......下一个就是小雨......他的声音哽咽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吞噬。
陈子序始终沉默地注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像平静的古井，让人看不穿底。直到林浩东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才缓缓将那支银色的录音笔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按下了播放键。孙天煜那带着几分慵懒和残忍笑意的声音，立刻像毒蛇吐信般充满了整个房间：......告诉老猫，那个狗屁参数必须拿到手，林浩东那边，再加点料，我就不信他个软骨头不松口......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他女儿......
够了！林浩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爆发，手臂一挥，将录音笔狠狠扫到地上。一声，金属外壳在坚硬的瓷砖上弹跳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他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身体剧烈前倾，脊背弯成一张拉满的弓，仿佛要把自己硬生生折成两半：是我！都是我做的！是我泄露了部分数据！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陈子序依旧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在技术部备受尊敬、温文尔雅的前辈，此刻像一座内部压力积聚到极点、即将猛烈喷发的火山，浑身都散发着毁灭的气息。墙上的石英钟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在林浩东的心上，记录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每一秒。
他们用小雨的命威胁我。林浩东突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通红，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肆无忌惮地淌下来，划过他憔悴的脸颊，我妻子前年就因为癌症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就剩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我不能失去她......我真的不能失去小雨啊......他从磨得发亮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白、几乎快要散架的照片。照片上，阳光明媚，小女孩骑在他宽厚的肩头，笑得天真烂漫，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林浩东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女儿的笑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我偷偷备份了所有他们想要的数据，本来想找机会......找机会跟他们同归于尽，或者......或者能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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