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压抑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死寂。
五庄观内，那棵奄奄一息的人参果树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通天脸上的震惊缓缓凝固，化为了一片复杂难明的神色。他看着那道在半空中沉浮、散发着无上道韵的鸿蒙紫气，又看了看那匍匐在地、将自己道途与未来都尽数抛出的红云，心中竟是百感交集。
他见过贪婪，见过背叛，见过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阴谋算计。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不利己的“交换”。
以足以让天地翻覆的成圣之基，换自己挚友一个未来的平安。
这……究竟是愚蠢，还是……伟大？
镇元子的眼眶，早已是一片通红！
“你……你这个糊涂蛋啊！！！”
他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旁的石桌之上！
咔嚓——！
那由寒玉打造的石桌，应声碎裂！
“我镇元子修的是守护之道！我守护大地，守护道场，守护朋友，皆是出于本心！何须你用这等机缘来换？！”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他知道，红云之所以会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无法在这残酷的洪荒之中，为自己唯一的挚友，撑起一片足以遮风挡雨的天空！
这份无力感，比帝俊那焚烧道基的太阳真火，还要让他感到……心痛！
然而，红云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怒吼。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卑微的姿态，将自己的额头，死死地抵在那冰冷的青石板上，一言不发。
他在等。
等待着钟离与通天的……宣判。
全场的焦点，在这一刻，都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唯一一个保持着平静的玄衣男子身上。
钟离没有去看那道足以让任何准圣都为之疯狂的鸿蒙紫气。
他的目光，只是静静地落在了红云的身上。
那双淡漠的金色眼眸之中，无悲无喜，古井无波，仿佛能洞穿时间的长河，看透一个生灵最本源的灵魂。
许久。
久到镇元子心中的怒火，都渐渐化为了无声的悲凉。
久到通天那复杂的眼神，都渐渐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钟离，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抬起头来。”
红云浑身一颤，仿佛没有听清。
“我让你，抬起头来。”钟离的声音，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红云不敢违逆，他抬起了那张布满了泪痕与血污的脸，眼中带着惶恐与不安，迎向了那金色瞳孔。
钟离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红云。”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红云闻言一愣，眼中充满了茫然。
错？我……我错在哪里了？
钟离没有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之错，其一，在于‘轻己’。”
“你将自己，看得太轻了。”
钟离的目光，扫过一旁那满脸悲愤的镇元子，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你以为，镇元子道友与你结交，是为了你的圣人果位吗？！”
“你以为，我与通天道友今日出手，是为了图你日后的回报吗？！”
“你将这份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情情谊，看得太轻了！”
“更是将你自己，看得太轻了！”
“你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累赘！”
钟离看着呆滞的红云，又看了看身旁那双目赤红、嘴唇颤抖的镇元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二，在于‘轻诺’。”
“你与镇元子道友的共求达到的诺言，我与尔等互助的诺言，并不是一纸空谈啊。你这般舍弃一切的决绝样子，让镇元子道友如何自处。我与通天有能力去实践、去将这约定贯彻到底，你在顾虑什么。”
“契约一旦立下，无论代价为何，都当贯彻到底。”
轰——！！！！
钟离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砸在了红云那早已脆弱不堪的道心之上！
是啊……
我究竟……都在做些什么啊！
我将道兄的情谊，当成了什么？
我将钟离道友与通天道友又当成了什么？！
“我……我……”
红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收回去。”
钟离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它，收回去。”
“然后，堂堂正正地站起来。”
“去参悟它，去掌控它，去成为……配得上这份机缘，也配得上这份友情的人！”
“这，才是对今日之事最好的回答。”
“也是对我们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说罢，钟离不再看他。他转过身，正视起了那道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鸿蒙紫气。
通天与镇元子，也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钟离要做决定了。
只见钟离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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