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盘山公路,像一条被遗弃的黑色蟒蛇,冰冷、沉寂,无声地缠绕着天景山的巍峨山体。林默驾驶着那辆从租车公司弄来的、普通到掉进车流里就再也找不出的黑色轿车,引擎发出单调而压抑的轰鸣,在寂静的山谷中激起一阵阵微弱的回响。
车灯如两柄锋利的光剑,劈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将沿途那些因常年无人修剪而张牙舞爪的树影,投射在粗糙的岩壁上,扭曲成一个个沉默的鬼影。
山脚下,是整座城市的灯火。那片由数千万个光源汇聚而成的璀璨星海,此刻在林默的后视镜里,显得遥远而不真实。它们像是一个被装在玻璃罩里的精致模型,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正在上演的喜怒哀乐的故事。而他,正沿着这条盘旋向上的道路,主动驶离那片温暖的人间,驶向一个被冰冷的星空与孤寂的山风所统治的、绝对的未知。
废弃的天文台,就坐落在天景山的顶峰。
一个小时前,那个自称为“神”的凶手,通过一个无法被追踪的加密频道,向他发出了这份邀请。没有威胁,没有挑衅,只有一串简洁的坐标,和一个时间。
那是一份战书,也是一个陷阱。林默对此心知肚明。
他是一个程序员,一个习惯于将世界解构为逻辑、数据和算法的思考者。在他看来,凶手的每一次行动,都必然遵循着某种可被预测的模式。之前的三次谋杀,看似毫无关联,却都指向了当年那个因为他而分崩离析的创业团队的成员。这符合复仇的逻辑。而现在,凶手主动暴露地点,邀他赴约,这同样符合一个复仇者在累积了足够的“战果”后,渴望与最终仇恨目标当面对质,欣赏其痛苦与恐惧的心理模型。
所以他来了。
不为对质,只为终结。他早已过了需要靠言语来解决问题的年纪。他将自己视为一个猎人,一个冷静地走进屠夫精心布置的陷阱的猎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对方亮出屠刀之前,先一步,拧断他的脖子。
车子在山顶一片荒芜的停车场停下。林默熄了火,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让自己的感官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山顶的风,带着高处独有的、如同刀锋般的凛冽,呼啸着刮过车窗,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腐烂的落叶和冰冷的岩石混合而成的、原始而又荒凉的气息。
他推开车门,一股寒流瞬间灌入车内,让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外套。天文台那巨大的、白色的圆形穹顶,在稀薄的星光下,像一尊沉默的、被岁月遗忘了的巨型头骨,静静地矗立在不远处。它的表面布满了苔藓和风化的裂纹,仿佛一位早已死去的巨人,正在无声地凝视着山下那片繁华的人间。
通往天文台主建筑的石阶早已被疯长的野草所覆盖,林默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万籁俱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对于他而言,他自己,就是最危险的武器。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模拟着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狙击手、遥控炸弹、或者一场简单的、面对面的肉搏。
他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天文台那两扇沉重的、由实木制成的对开大门,虚掩着,仿佛正在等待他的进入。林默没有犹豫,伸手,用力推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旧纸张腐朽气味的、属于“过去”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条幽深而狭长的环形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曾经悬挂着各种星系图和科普海报,如今只剩下一些被岁月侵蚀得斑驳泛黄的轮廓。脚下是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每一步落下,都会激起空旷而悠长的回音,像是在一座巨大的陵墓中行走。
这里没有任何埋伏。
凶手似乎并不急于与他见面。
走廊的尽头,就在林默以为这条路将通往某个黑暗的未知时,前方的一块墙壁,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块被伪装成墙体的、巨大的内嵌式显示屏。屏幕上,雪花点闪烁了几下,随即浮现出一行由最简单的、没有任何修饰的宋体字组成的问题。
【守门人,你是否想过,星辰的运转,与蝼蚁的生死,遵循着同一种法则?】
林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守门人?这是他当年在那个秘密的开发者论坛上,为自己取的代号。一个古老而又中二的、他以为早已被世界所遗忘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这显然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这更像是一个开场白,一个充满了哲学意味的、病态的开场白。
问题在屏幕上停留了十秒,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指向左侧一条岔路的箭头。
林默沉默地,顺着箭头的指引,转进了那条岔路。这条路比主走廊更加狭窄,通往的是天文台的资料室和观测员的休息区。这里腐朽的气味更加浓重,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在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下,如同无数游荡的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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