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的靴底碾过焦土,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片上。左肩那道旧疤不再发烫,而是沉得发木,仿佛有根锈钉从皮肉里扎进骨头,随着呼吸一抽一抽地扯着筋络。他没去管它,只将右手按在背后断裂的情剑护手上,借力撑直脊背。
前方是一处废弃驿站,残檐塌了半边,门框歪斜地立着,像是被谁硬生生踹断的。几缕夜雾缠在梁柱间,不动声色地渗入荒道深处。陈浔停下,从怀中取出青铜铃铛,指尖抚过铃身凹陷的符文。寒意依旧,但比之前微弱了许多,像是即将燃尽的火种。
“再往北,就没了路标。”苗疆女子站在三步开外,袖口微动,玉蛊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浮起又散去。
陈浔没应声,只是抬手拍了下驿站门柱。一声闷响惊起几只夜鸦,扑棱棱飞向北方。不多时,远处传来脚步杂沓,十几名百姓从林后转出,脸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手里提着油灯、铁锹、竹筐。
“陈少侠!”一名老农快步上前,喘着气,“我们翻了祖屋,找出一样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卷,边缘已被虫蛀出细孔,中间一道干涸血迹横贯而过,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陈浔接过,展开于掌心。纸上山形走势清晰,一条红线蜿蜒指向断龙岭腹地,末端标注“血魔窟”三字。可红线中途被血污覆盖,足足三寸长的一段路径完全模糊。
“这是……前朝驿卒留下的舆图。”老农指着血迹,“当年有人逃命至此,倒在门前,手里攥着这张图。血是从他胸口流出来的,盖住了路。”
陈浔盯着那片暗褐色的污痕,指节微微收紧。时间不够了。墨千靠在驿站墙边,右臂衣袖已被他自己撕开,蓝纹已爬至脖颈,皮肤下隐隐鼓动,像是有活物在游走。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跳着,却一声未吭。
“还有别的办法吗?”陈浔问。
众人沉默。风卷着灰烬打了个旋,落在图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林间小径疾行而来,斗笠压得很低,脚步却稳。那人直奔陈浔面前,掀开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坚毅的脸。
是货郎之子。
“我爹临终前画过密道。”少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他知道你们会来。”
陈浔目光一凝。
少年从怀中取出另一张纸,比驿站这张更小,却是用炭笔细细勾勒而成。图上没有血迹,也没有官方标记,只有一条曲折小径穿山越谷,绕开所有明哨暗岗,直通血魔窟后崖。
“这不是官道。”少年指着图,“是猎人踩出来的野路,我爹当年送货,被人追杀,逃进去过一次。他说,里面全是死弯,走错一步就会掉进深渊。”
陈浔接过图,与手中残图对照。两条路线在断龙岭外围交汇,但少年这张图避开了血迹遮盖的区域,反而多出几处隐蔽岔口。
“你为何现在才来?”苗疆女子开口,语气冷淡。
少年低头:“我藏在难民里,一路跟着消息走。昨夜听说陈少侠要去断龙岭,我就连夜赶来了。”
陈浔看着他,忽然记起那个在祭坛上咬死守卫的少年,胸前木牌刻着“平安”二字。那时他没多问,只知他是货郎遣子入阵破局。如今这孩子竟一路追到此处,手里握着唯一的生路。
“你不怕死?”陈浔问。
“怕。”少年抬头,眼神不闪不避,“但我爹说,救命之恩,要用命还。”
陈浔没再说话,只将两张图叠在一起,塞进怀中。他转身扶起墨千,后者已经站不太稳,全靠左臂撑着墙壁。
“能走?”陈浔问。
墨千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走。”
苗疆女子看了眼天色,乌云裂开一线,星子稀疏。她低声提醒:“蛊纹亮得更快了,时间不多。”
陈浔点头,招手示意百姓牵来两匹马。一匹驮着简易担架,准备安置墨千;另一匹背上绑着干粮与水囊。货郎之子主动牵过缰绳,翻身上马,走在最前引路。
四人启程。
马蹄踏过焦土,车辙深陷荒野。夜雾渐浓,吞没了驿站残影。陈浔骑在最后,左手始终按在怀中铃铛上,右手则握紧情剑剑柄。断裂处的布条已被新血浸透,黏在掌心,每一次握紧都撕下一层皮肉。
走了约莫十里,地势渐高,山路开始盘绕。货郎之子忽然勒马。
“前面是断魂坡。”他回头,“三面绝壁,只有一条窄道。夜里常有野兽出没,得小心。”
陈浔抬眼望去,前方山体如刀劈斧凿,黑影压顶。风从谷底往上吹,带着一股腐叶与湿土混杂的气息。
“走慢些。”他对苗疆女子说,“看好墨千。”
苗疆女子点头,靠近担架旁的马匹。墨千闭着眼,呼吸短促,蓝纹在脖颈处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爆开。
队伍缓缓进入峡谷。
刚行至半途,墨千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前一倾,额头撞在担架木栏上。陈浔立刻勒马回身,跃下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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