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途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但语气却异常清晰,“章教授,谢谢您和团队的坦诚。这个决定……太大了。我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在得到更充分的评估和更多的专家意见之前,我请求医院,尽一切可能维持我妹妹的生命体征,为她提供最好的支持治疗,为……为任何可能的后续治疗,保留基础和希望。”
“这是当然。我们会组成专门的医疗小组,24小时监测高晴的情况,采用一切必要的支持手段,确保她的身体状态维持在最佳水平,为后续决策争取时间。”
“拜托了。”
高途走出医生办公室,脚步有些虚浮。
外面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知道自己没有崩溃的权利,可巨大的压力和无助感还是让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然后滑坐到地上,最后将头埋进双膝间。
他无处可逃,也逃不掉,他只是,需要缓缓。
缓缓而已。
他想起十五岁,当时高晴车祸,他浑浑噩噩的逃避,是郑与山替他担起来的一切。
如今,命运的考题绕了一个残酷的圈子,原封不动地再度摆到他面前。
他甚至残忍地想,这是不是一种惩罚?
如果当年他足够勇敢,好好面对过那一场,是不是如今就不会被同样的无力感再次捕获,是不是就能更坚定地为高晴选择一条生路?
高途抬起头,视线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苍白、惊慌、选择背过身去的少年,正站在时光的彼岸,与此刻狼狈不堪的他对望。
十五岁的自己,没有责备,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无声的询问。
——这一次,你选择如何?
这道坎,没有人能再替他跨过去。
郑与山不能。
沈文琅不能。
任何医生都不能。
这是他,必须独自穿越的荆棘路,高途撑着墙壁又慢慢站了起来。
如果生,那他以后就送高晴去画画,让她开特别大的画展,让她养猫——大橘,再帮自己养狗——马尔济斯,还让她挣很多钱,让她给自己买大房子,让她给自己种一院子花,让她给自己养老。而自己,就做她的厨师,把她养得壮壮的、胖胖的。
如果死……
如果死,那高晴就是找妈妈去了,只是她们分别十几年,不知道妈妈还会不会在路的尽头等她,还会不会一眼认出她的小姑娘,亦或,还是再留高晴一个人,在那阴阳路上也无依无靠地自己蹚着。
这些假设带来的喜悦和悲伤都如此具体,高途的泪水潸然落下,一颗颗滚烫地滑过脸颊,迅速擦过下颌,滴落在前襟,洇开深色的痕迹。
在这极致的拉扯中,一种更宏大的、近乎于我认的平静,缓缓笼罩了高途。
如果命运执意要他独自留在这人间,守着她们存在过的世界细细品尝这漫长的别离,那他便去迎接。
是的,他去迎接。
好的,坏的;
阳光,风雨;
生,死——
他都去。
不再逃避,不再畏惧,不再希冀由别人来承担。
这是他要受的苦,就要选择他的路。
高途抬起手,狠狠抹去了脸上的泪,眼底的迷茫和脆弱被一种近乎燃烧的沉静所取代。
他是高晴的哥哥,是高晴唯一的亲人,现在,只有他,能去为高晴推开那扇可能透进光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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