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案几上青瓷瓶里插着的几枝半开海棠。
听完耿千帆磕磕绊绊，面红耳赤复述完与柯舟的对话，她眉梢向上挑了挑。
仅凭耿太医这几句算不上轻佻的问话，就断定他“为人轻浮孟浪”？
“那你们在哪里遇见的？”叶瑜收回拨弄花瓣的手，转而端起手边的温茶，语气意味深长。
如果谈话内容没大问题，那就是谈话地点有问题了，他们别不是在花楼碰见的？
耿千帆正为回忆那场尴尬的对话而窘迫，骤然听到叶瑜这般问，先是一愣，待琢磨出她话里的潜台词，黝黑的脸庞“腾”地一下涨得通红，连脖子根都染上了赤色，急得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成衣铺子啊！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随即，他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去成衣铺子的原因。
叶瑜安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待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完，她才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又是红里衣，又是银链子的，”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也难怪那柯侍卫会觉得你……”
她顿了顿，眸光流转，落在耿千帆几乎要埋进胸膛的脑袋上，话音一转：
“那你的红里衣和银链子呢？定了，可曾试过？”
“……”
耿千帆整个人僵住了。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袍子布料，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这反应，反倒让叶瑜生出了几分真切的好奇。
“你真穿了？”叶瑜微微倾身，向前探了探。她身上那股清雅的淡淡药香隐隐袭来。耿太医身形一颤，却撑着没后退，反而抬起头来看着叶瑜的眼睛：
“我想着。也许你会.....喜欢....微臣不是.....轻浮之......”他说着，像是承受不住叶瑜带笑的眼神，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会儿他更是耳垂红得能滴血。
“呵呵。”饶是她因昨夜梦境残留的心绪低落，此刻也被耿千帆这副不知所措却又笨拙真诚的模样逗得真切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了......”
叶瑜话还没落下，屋子里起风了。
那风也不知怎么吹得，中招的就只有耿太医一个人，等耿太医一手掩着脸时，他胸前的衣襟竟被风吹散了！
鲜红的里衣隐约透着肉色，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从左边衣襟，松松散散的挂到右边衣襟上。
黑与红的强烈对比，麦色肌肤在薄红绫下若隐若现的饱满线条，以及那抹随意却勾人的银亮……这画面冲击力十足，香艳得近乎突兀。
但叶瑜的注意力，却瞬间从这极具视觉冲击的景象上移开了。
她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个名字，伴随着无数破碎的温暖记忆，汹涌地冲击着她的理智。
是你吗？
她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询问。
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空气，急切地寻找着某个看不见的踪迹。
吉祥……是你吗？是你在看着我吗？是你在……用这种方式，回应我吗？
叶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
一直被风困住的耿千帆，只觉得周身那凉意瞬间消失。
他隐约听到叶瑜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但那声音太轻，又被他自己慌乱的心跳声掩盖，完全没听清内容。
“什么？”
他下意识地问，脸上满是困惑与惊疑。
见叶瑜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反而空茫地望向四周，他更觉奇怪，也跟着四下张望。
门窗紧闭，帘幔纹丝不动，一切如常。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异之事？无门无窗，风从何来？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随即，他注意到了叶瑜伸出的手。
那只手白皙纤柔，就停在离他不远的空中。
叶子……伸手了。
这是不是表示……她并不反感他的打扮？
这个念头让他本就烧烫的脸更热了几分，他红着脸，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去系好衣襟，反而就着这近乎坦诚的姿态，挺直了背脊，将自己整个温热潮润的胸膛，微微向前，送到了叶瑜悬停的手边。
掌心传来炽热的温度，混合着上好绫缎的光滑与肌肤的弹性。
这触感将叶瑜从恍惚的追寻中拉回些许。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已贴上了耿千帆的心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红绫，能清晰感受到其下有力而急促的心跳。
这真实的热度，这活生生的存在，与刚才虚无缥缈的凉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觉得鼻尖一酸，眼前迅速弥漫起一片水雾。
那股刚刚消散的怪风，此刻又悄然汇聚，轻轻贴上了叶瑜湿润的眼角。
它温柔的拂过，卷走了她即将溢出的那滴泪珠。
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慰。
“叶子？”耿太医疑惑的抬头，却见叶瑜眼尾泛红，更添了一抹魅色，张口想问她为什么不动的话就顿住了。
她是那样尊贵的身份，往日里她偶尔主动些，已是他的福分。眼下她情绪明显不对，自己怎能还傻等着？
不如……不如自己更主动些，想法子，让她能稍微快乐一点，哪怕只是片刻？
这样想着，他回忆起从前叶子将手伸进自己衣襟作乱的样子，将自己衣襟拉得更开了些，王维的诗冒了头。
叶瑜的手终于动了，一路游移，指尖轻点，指腹所到之处由坚实到柔软，这便是此物最相思，耿太医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你知道吗？”叶瑜忽然开口，声音极低，语调奇异，带着一种类似哽咽后的沙哑与柔软，却又有种勾人心魄的魔力。
她的脸忽然贴近，温热的带着她特有馨香的气息，拂过耿千帆滚烫的脸颊和耳廓。
他听到她说：“胸链不是挂在衣襟上的。”
相思微凉，然后那条细细银链顶点的圆环便正好贴合王维的诗。
紧接着，他感觉一阵冰凉的晃动。
是那条细细的银链，因这贴合被牵扯，此刻正悬垂着，随着他吞咽口水而轻轻晃荡。
有点痒，他想。
这痒意混合着她呼出的热息，她此刻魅惑陌生的眼神，化作了一团野火，轰然在他四肢百骸燃烧起来，烧得他口干舌燥，理智摇摇欲坠。
这.....这才是胸链的正确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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