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
林烽独自爬上瓦窑堡西侧那座了望塔。木制的塔身在山风里微微摇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他扶着冰凉的栏杆,望向下方这片在夜色中依然醒着的山谷。
视野所及,是星星点点的灯火。
最近的灯光来自装甲营车场——三十多辆坦克和自行火炮整齐排列,每辆车旁都挂着防风马灯,昏黄的光晕勾勒出钢铁巨兽冷硬的轮廓。几个哨兵的身影在车辆间缓缓移动,步枪刺刀在灯光下偶尔反出寒光。
稍远处,是兵工厂主厂区。总装车间、机械加工车间、锻工车间的窗户都透出光亮,夜班的机器声隔着这么远依然能隐约听见,像山谷沉稳的心跳。最亮的是王家湾炼钢厂方向——两座平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烟囱冒出的烟气在月光下变成灰白的带子,一直飘向远处山脊。
更远的黑暗中,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村落灯火。那些村庄里,老乡们大概正围着火盆守岁,孩子们或许已经抱着难得的白面馒头睡着了。
林烽从怀里掏出那台最新改装的步话机。这是李工带着通讯科刚完成的试验品,外壳用了更轻的铝合金,电池续航延长了四分之一,最重要的是增加了一个简易的加密旋钮——虽然只是最基础的频移加密,但聊胜于无。
他按下通话键,旋钮调到预设频率。
“了望塔测试,各点位收到请回复。”
短暂的静电杂音后,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回应:
“装甲营车场收到,信号清晰。”
“一号哨卡收到,一切正常。”
“王家湾炼钢厂收到,三号炉正在出钢。”
“总装车间收到,夜班第三批零件加工过半。”
林烽松开按键,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一年前,瓦窑堡的通讯还靠通讯员两条腿跑,紧急时用信号弹和军号。现在,这个藏在太行山深处的工业基地,已经能用步话机连成一张网。
他转过身,背靠栏杆,望向东方的夜空。再过半个时辰,就是1944年了。
“想什么呢?”楼梯口传来荣克的声音。他提着一盏马灯,咯吱咯吱爬上塔楼,嘴里呵出白气,“大冷天的,不在屋里守岁,跑这儿喝西北风。”
林烽接过马灯,挂在旁边的钩子上:“屋里太热,出来醒醒脑。你怎么也上来了?”
“找你呗。”荣克搓着手,凑到栏杆边,“老赵刚派人来问,明天——哦不对,今天初一,装甲营能不能搞个简单的战备演练,给战士们提提神。我说大过年的演练啥,他说‘越是过年越不能松,得让铁家伙们也过个年’。”
林烽笑了:“老赵这话说得对。准了,但要控制规模,别搞太大动静。另外,所有实弹射击改用训练弹,省着点用。”
“明白。”荣克应着,也望向山谷的灯火,忽然感慨,“说起来,咱们来瓦窑堡,快两年了吧?”
“一年零九个月。”林烽记得很清楚,“1942年春天来的,那时候这儿什么都没,厂房还是迁移过来后,我们自己建的,厂房里就是几台缴获东北军老式的旧机床,工人不到一百。”
“现在呢?”荣克掰着手指数,“正式工人一千二,加上民兵和后勤,小两千号人。坦克能造,火炮能造,步话机能造,特种钢也能炼……有时候半夜醒来,我都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林烽的目光扫过那些灯火。每一盏灯后面,都是一群人在忙碌——车工在车炮弹弹芯,锻工在锤装甲板,装配工在拧坦克履带的螺栓,炼钢工在盯着炉火调整成分。
这些人里,有从大城市来的工程师,有根据地土生土长的铁匠,有放下锄头参军的学生,也有从敌占区逃出来的老师傅。他们说话南腔北调,习惯各不相同,但在这座山谷里,都变成了同一类人——造武器打鬼子的人。
“对了。”荣克想起什么,“下午我去各车间转了一圈,你猜怎么着?钱工他们几个没休息,凑在技术科窑洞里,围着那张华北地图,拿尺子比划什么‘未来火力覆盖半径’。孙工更绝,拿着根粉笔在地上画V-12发动机的气缸排列图,给年轻技术员讲课呢。”
林烽摇摇头,笑意却更深了:“这帮人……过年都不消停。”
“岂止不消停。”荣克也笑,“周工更实在,跑去炼钢厂,跟何厂长蹲在炉前讨论什么‘高温合金冶炼要点’。我听见他说,‘等胜利了,咱们这手炼钢的本事,能给国家造拖拉机、造轮船’。”
山风大了些,吹得塔楼上的旗子猎猎作响。那是面普通的红旗,但旗杆用的却是王家湾自产的第一炉特种钢——何厂长特意留了一截,打磨光亮做了旗杆,说“让咱们的钢,先撑起一面旗”。
林烽握紧了手里的步话机。这台机器不重,但他知道它的分量——里面每一个电子管都经过筛选测试,每一条线路都手工焊接,外壳的铝合金是用缴获的鬼子飞机残骸熔炼再铸的。
一年来,这样的“分量”,瓦窑堡造出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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