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保琴心领神会，粲然一笑，立刻取出随身玉箫。
“正有此意。”
泠泠琴音，如初融清泉，自陆皓凝纤纤玉指下淙淙流淌。
紧接着，清越空灵的箫声适时相和，宛若月华倾泻粼粼江波。
两股音色水乳交融，缠绵悱恻，萦绕满堂。
厅内愈发静谧，连先前存了看戏之心的宾客，亦不由得凝神侧耳。
陆皓凝琴技确然精湛，指法娴熟流转，情思蕴藉其中。
连听惯宫廷雅乐的梁策，亦微微颔首。
曲至酣畅，变故陡生——
“哎呀！”
一声惊呼骤然撕裂了乐音营造的宁谧。
只见陆归芸脚下似被什么绊住，一个趔趄不稳，猛地撞向身前桌沿。
她手边一盏侍女刚斟满的热茶，顷刻脱手飞出，携着腾腾白汽，眼看便要朝着陆皓凝手下的琴弦泼去！
陆皓凝仿佛早有感知。
她抚琴的手快如惊鸿，倏然向后一撤，同时整个身子如同风拂弱柳，极其敏捷地向后仰侧避让。
那泼来的热茶几乎是擦着她的衣袖和琴弦边缘掠过。
大半泼洒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和一小片氤氲白汽，只有少许飞沫溅到了最外面的两三根琴弦上。
惊魂未定间，几声零落弦响嗡嗡震颤。
“姐姐当心。”
陆皓凝已经重新坐稳，声音平静从容，目光落在那被茶雾沾染了些许的琴弦上。
“此琴乃父亲心爱之物，若有损毁，父亲怕是要心疼了。”
陆归芸脸色霎时由红转白，如同被人当胸狠狠擂了一拳。
显然没想到妹妹会搬出父亲。
“芸儿！”柳平芜立刻厉声呵斥女儿，“怎么如此莽撞！”
转而又对陆皓凝道：“琴既脏了，就别弹了。”
陆皓凝依言，不慌不忙自琴凳起身，缓步走至身体微僵的陆归芸面前，脸上浮起恰到好处的忧色。
“母亲莫怪姐姐，姐姐方才定是无心之失。”
她温言软语，声音清柔。
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似要替陆归芸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襟与袖口。
然而，在众人视线不及之处，她指尖极为隐蔽地，借着拂拭袖口微尘的掩饰下，不着痕迹地在陆归芸紧束的腰侧衣带结扣处轻轻一勾，一拽。
宽大的衣袖悄然掩去了这细微的举动。
“姐姐，”陆皓凝抬起清亮眼眸，脸上漾开真诚的笑意，“不如这样…”
“方才琴音未竟，妹妹知姐姐心中定有歉意。”
“可这赏春宴上，总该有雅乐助兴才是。”
“姐姐的霓裳羽衣舞可是江陵一绝，无人不晓。所以妹妹斗胆提议——”
“不如就请姐姐，为我们即兴舞上一曲？”
“正好也让大家领略一下姐姐的风姿华彩，以慰刚才未能尽赏丝竹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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