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山城,秋意已深。浓雾如同化不开的牛乳,将这座战时首都层层包裹,嘉陵江的号子声在雾中显得沉闷而遥远。我站在参谋本部办公室的窗前,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窗外的黄桷树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这雾气,像极了当下的战局,看似平静,实则处处都隐藏着看不清的杀机。
桌上的电报堆积如山,每一份都蘸满了前线的血与火。自入秋以来,华北日军的报复行动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那场席卷了正太、同蒲、平汉铁路沿线的大规模破袭战,虽在战术上给予了日军沉重的打击,极大振奋了全国人心,但也彻底激怒了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我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矮胖的日本将军在地图前暴跳如雷的模样。他麾下的部队,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在河北、山西、察哈尔的广袤土地上,推行着他们的“烬灭作战”。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来自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的亲笔信。信纸是前线常用的那种粗糙的土纸,墨迹却力透纸背,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沉痛。信中详细描述了日军的“三光”战术——杀光、烧光、抢光。他们以铁路和公路为依托,分区域、分批次地进行“扫荡”,用梳子一样的战术,一遍遍地刮着华北的土地。村庄被夷为平地,粮食被抢掠一空,青壮年被掳走或屠杀,水井被填埋,甚至连牲畜和农具都不放过。卫立煌在信的末尾写道:“……此非作战,乃灭绝种族之暴行。我华北军民,正以血肉之躯,筑成新的长城。然则,弹药奇缺,医药匮乏,将士饥寒交迫,百姓流离失所。夏公,每念及此,五内俱焚。前方战事,我等必死战不退,惟后方补给与战略指导,万望公费心。”
我将信纸缓缓放下,指尖有些冰凉。作为这一切的最高指挥者,这份沉甸甸的责任,几乎要将我的脊骨压断。华北的破袭战是我亲自批准并提供了有限的军火支持的。决策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了日军可能的反扑,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残暴程度,或者说,我低估了人性之恶的下限。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华北的地图,太行山、吕梁山的褶皱如同一道道伤疤。我知道,在那里的每一道山谷,每一片村庄,都在上演着人间惨剧。
我的决策,究竟是拯救了更多的人,还是将更多的人推入了火坑?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内心。但我没有太多时间沉湎于这种自责。战争就是一部巨大的、无情的绞肉机,作为操纵它的人,任何一丝的软弱和犹豫,都会导致更大的灾难。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情绪的波动压到心底最深处。现在需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自我鞭挞。
我走到巨大的军用地图前,整个中国的地形地貌尽收眼底。华北地区,红蓝色的箭头犬牙交错,密密麻麻。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进行高速的兵棋推演。日军的优势在于机动性和火力,他们的“囚笼政策”——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企图将我们的抗日武装分割、包围、剿杀。而我们的优势,在于广袤的土地和不屈的人民。
“以空间换时间”的战略国策,在具体的战术执行层面,就必须转化为“以机动对机动,化整为零,袭扰敌后”。我拿起一支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开始勾画。不能再进行大规模的阵地战和破袭战了,那会把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一次性消耗掉。必须把部队化整为零,以师为单位,甚至以团、营为单位,分散到广大的乡村和山区,避开日军的锋芒,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敌人的血肉里,让他们坐立不安,寝食难安。
我叫来了作战厅厅长刘斐。他是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人,神情永远严肃,一丝不苟,是我最为倚重的臂膀之一。
“敬农兄,请坐。”我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将卫立EOLI煌的信递给了他。“看看吧,华北的局势。”
刘斐扶了扶眼镜,仔细地阅读着,眉头越锁越紧。他看完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总长,日本人的手段,已经完全突破了底线。这是要彻底摧毁我们的战争潜力和抵抗意志。”
“不错。”我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之前的战术也需要调整了。硬碰硬,我们是鸡蛋碰石头。现在,我们要做水,无孔不入,要作风,无影无踪。让日本人每一拳都打在空处,让他们庞大的战争机器,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我将我在地图上的构想,详细地向刘斐阐述了一遍。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要求作战厅立刻拟定一份《关于华北地区作战形态转化的指导纲要》,核心思想就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十六字诀,并将其提升到整个华北战区的战略指导层面。同时,命令后勤部门,不惜一切代价,调集一批药品和电台,优先补给华北。武器弹药可以缴获,但专业的医疗人员和通讯人才,损失一个都是巨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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