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山城,秋意未浓,暑气也未曾完全消散,唯有那连绵不绝的阴雨,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种挥之不去的、潮湿而压抑的氛围里。江面上的雾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它们像灰色的幔帐,遮蔽了天空,也仿佛预示着某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阴霾,正在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这个苦难的国家聚拢而来。
戴笠在那天深夜送来的情报,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镇在了我的心底。日军大本营批准的“第101号作战”,以及授权使用“特殊化学武器”的命令,意味着敌人已经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准备用最野蛮、最惨无人道的方式,来摧毁我们的抵抗意志。
九月的第一周,就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中开始了。华北“百团大战”的炮火仍在继续,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里的辉煌,是以点燃了敌人更疯狂的怒火为代价的。而这份怒火的第一波报复,倾泻在了重庆上空。
“第101号作战”开始了。
与以往的轰炸不同,这一次,敌人的攻击变得更加系统,更加冷酷,也更加具有毁灭性。他们不再满足于对军事目标或工业区的零星攻击,而是动用了前所未有的机群规模,对重庆的主城区,实施了长时间、高强度的“疲劳轰炸”和“地毯式轰炸”。
九月三日,一个阴雨初歇的下午,凄厉的防空警报再次响彻全城。我站在防-空洞的观察口,用望远镜望向天空。在厚重的云层之上,隐隐传来一阵阵如同蜂群般的嗡鸣。片刻之后,云层被撕开,数十个银色的光点,排着整齐的队形,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是敌军的‘马可波罗’!”身边的防空参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指的是意大利授权日本生产的菲亚特BR.20重型轰炸机,因为其修长的外形和双垂直尾翼,被我们一线部队如此称呼。这种飞机,比常见的九六式陆攻,能携带更多的炸弹。
“有多少架?”我沉声问道。
“第一波,目视至少五十架!后续还有!总数可能过百!”
我的心猛地一沉。上百架轰炸机,对一座几乎没有有效空中防御的城市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很快,黑色的“蛋”,开始从那些银色的机腹下,雨点般地落下。它们在空中划出尖啸的弧线,如同死神的镰刀。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爆炸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仿佛整座城市都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石臼,正在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反复地捶打、粉碎。
我放下了望远镜,面沉似水。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外面的惨状。我知道,此刻的渝中半岛,那些刚刚从瓦砾中重建起来的街道、商铺,那些吊脚楼里挣扎求生的普通百姓,正在经历着怎样的地狱。
“我们的空军呢?”我问身边的空军联络官。
他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羞愧地低下了头。“报告次长……我们……我们只起飞了八架伊-15。敌人的护航战斗机太多了,是新式的零战……我们的飞机,刚一接战,就被……就被打下来了四架……”
我沉默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能去责备那些同样是用血肉之躯去搏斗的飞行员吗?伊-15,那种双翼、开放式座舱的“老古董”,在代表着日本航空工业最高水平的零式战斗机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每一次起飞,都只是为了用自己的牺牲,去书写一行悲壮的、毫无用处的报告而已。
“命令所有高射炮群,集中火力,给我打!”我对着电话,发出了近乎咆哮的命令,“就算打不下来,也要把他们的队形给我打乱!不能让他们如此从容地投弹!”
然而,我心里清楚,这也是徒劳的。我们部署在城区周围的高射炮,口径小,数量少,射高也有限。对于那些在万米高空上飞行的敌机来说,我们的炮火,更像是一种无能狂怒的烟火表演。
这场轰炸,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当警报解除,我走出防-空洞时,一股浓烈的、混杂着硝烟、尘土和某种不祥的焦糊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远方的城区,浓烟滚滚,数十处火头,将半个天空都映成了不祥的红色。
伤亡报告,在傍晚时分,送到了我的案头。数字是冰冷的,但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我看着那份报告,一夜无眠。我第一次,对“胜利”这个词,产生了怀疑。就算我们最终能赢得这场战争,但脚下这座被烧成白地的城市,和那成千上万的、被埋在瓦砾之下的冤魂,又能回来吗?
在重庆被烈火焚烧的同时,南方的局势,也在急剧恶化。
九月五日,戴笠送来了关于日法谈判的最新情报。
“德古总督,已经顶不住了。”戴笠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东京向维希政府直接施加了压力。贝当的那个傀儡政权,命令德古,必须‘为了法兰西的荣誉’,接受日本的‘和平进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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