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厅长办公室那场关于改革建议的深谈，过去整整一周了。
这一周里，林风表面上如常主持着专案组的工作，跟进刀疤的审讯，但眼角眉梢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和凝思。
他知道，自己扔出去的那块“石头”，必然会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激起不小的暗流。
这天上午，省厅大楼顶层那间用于最高级别会议的小会议室，灯火通明。
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旁，坐着全省公安系统真正的核心决策层——所有在家的厅党委委员，以及几位关键业务总队的负责人。气氛凝重，连空气似乎都比外面稠密几分。
周厅长端坐主位，面前摊开的，正是林风那份《关于新时代公安工作提质增效的若干建议》。
他目光沉静地环视全场，每一位与会者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有好奇，有审视，有不以为然，也有深藏不露的思量。
“同志们，这份材料，相信会前都已经仔细看过了。”
周厅长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声音沉稳有力，定下了会议的基调，“林风同志结合自身实战经历提出的一些想法，可能有些稚嫩，可能有些尖锐，但其中反映的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今天这个会，不务虚，不搞长篇大论，我们就讨论一件事——”
他略一停顿，加重了语气：“这些建议里，哪些是当前条件下，我们可以立即着手，选择部分地区或领域进行试点的？”
话音刚落，主管刑侦、禁毒等强力部门的李副厅长立刻身体前倾，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声若洪钟：“厅长，我先表个态！
我觉得科技强警和数据共享这两块，提得非常及时，非常有必要！
现在我们搞大要案，特别是涉网、跨境案件，为什么总觉得掣肘？
就是因为信息和工具跟不上！
下面支队用的设备，有些还是十年前的老古董，各个系统之间数据不通，像一个个信息孤岛！
我完全支持在这两方面进行试点探索！
如果厅里决定试点，我们刑侦总队愿意第一个吃螃蟹，先搞起来！”
他的表态干脆利落，带着一线指挥员特有的迫切感。
几位同样分管实战部门的领导闻言，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然而，主管警务保障、后勤、编制的刘副厅长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了，语气带着惯有的审慎：
“老李的急切心情我能理解，林风同志的建议也确实很有见地。
不过……”他话锋一转，“改革也好，试点也罢，不能只凭一腔热情。
科技强警，意味着大量的资金投入，高端设备动辄百万千万，这笔钱从哪里出？
今年的预算早就定了盘子。
数据共享，涉及多个警种、多个部门，协调难度极大，需要顶层设计，不是我们一个省厅说打通就能打通的。
还有，如果成立新的协调机构或者技术团队，编制问题怎么解决？
这些都是非常现实、非常棘手的困难啊。”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刚刚升温的气氛上。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几位负责行政和财务的领导也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
改革的口号谁都会喊，但一旦触及真金白银和权力格局，问题就变得复杂起来。
主管政治部的赵主任沉吟片刻，也开了口，他关注的点更为敏感：“廉政建设这部分，提的方向是对的，强化监督，防范风险。
但是，里面提到的关键岗位轮换、异常经济情况抽查这些具体措施，涉及面广，政策性强，需要非常稳妥地推进。
搞不好，容易引发队伍的不稳定情绪，或者被误解为对同志们的不信任。
我觉得，这部分需要更加慎重，甚至需要向上级部门请示汇报。”
会议室内，明显的分化和博弈态势开始显现。
支持者着眼于未来战斗力的提升，认为困难可以克服；
谨慎者则更关注现实的约束条件和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周厅长默默听着，没有急于表态。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全程列席会议、坐在靠后位置负责记录，但始终未曾发言的林风身上。
“林风同志，”周厅长点名了，“建议是你提的，对于各位领导提到的这些实际困难，你有什么初步的思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风身上。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目光清澈而镇定。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
“各位领导，”林风的声音不高，但清晰沉稳，“我完全理解刘厅、赵主任提到的困难和顾虑。
试点工作，确实不能一蹴而就，更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
他首先肯定了困难的存在，然后话锋一转：“关于经费问题，我初步设想，是否可以采取‘分期投入、重点保障’的原则？
第一期试点，不需要全面铺开，可以集中有限的资金，优先解决一两个最关键、最痛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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