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因为极度紧张和连日来的压力,精神恍惚,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据说是顾家很早传下来的、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古董花瓶。
清脆的碎裂声刺破了宅邸的宁静,价值连城的瓷器瞬间变成一地狼藉的碎片。
当时正好在场的几位叔婆和旁支女眷,脸色瞬间就变了,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秃鹫,阴阳怪气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一样,毫不留情地砸向脸色瞬间煞白的母亲:
“哎哟喂!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东西,传了多少代了,一直好好儿的,怎么今天就……”
“所以说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强求也求不来,就算侥幸拿到了,也守不住,福薄啊……”
母亲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道歉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惊恐和羞耻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那一刻,她身上那种强撑了许久的、脆弱坚强的外壳彻底碎裂,露出了里面那个无助、恐慌、格格不入的内核。
小小的顾炜深看到妈妈的样子,心揪得生疼,想冲过去抱住她,却被身边的保姆死死拉住,捂住了嘴,只能眼睁睁看着。
后来是祖父闻讯匆匆赶来,沉着脸,用不容置疑的威严呵斥了那些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才勉强将事情压下。但那种无形的伤害和羞辱,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母亲身上。
那天晚上,小炜深半夜被噩梦惊醒,起夜时经过父母紧闭的卧室门外,清晰地听到里面传来母亲极力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以及父亲低沉而不耐烦的、带着疲惫的安抚声,似乎还在争论着什么。
从那以后,母亲似乎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用力地、甚至是偏执地去“学习”,去“融入”。
同时,她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冷漠和锋利。
这些尘封的记忆碎片,此刻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无比清晰地在顾炜深脑海里翻腾闪现。
记忆带着陈旧的苦涩和尖锐的痛楚,破土而出。
还有一次在太爷爷的八十寿宴上。顾家老宅前所未有地热闹,宾客云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极致的煊赫繁华。
还是半大少年的顾炜深,被硬塞进一套束手束脚的昂贵小西装里,领结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百无聊赖,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溜到了相对安静的后花园,只想逃离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虚伪寒暄和过度热情的捏脸。
在后花园里遇到二爷爷家的顾明磊,比他小两岁,但身材更高壮一些,仗着自己是二房的长孙,又因为二爷爷嘴甜滑舌、最会讨太爷爷欢心(而那时顾司礼正因执意娶了“身份低微”的桑曼婷而惹得太爷爷长期不悦),平时在家族小辈里就惯会摆架子,暗地里没少欺负排挤他。
具体为了什么吵起来,是因为顾明磊嘲讽桑曼婷的出身,吵着吵着,顾炜深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顾明磊仗着身高力壮,脸上带着讥诮,先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顾炜深那时候正是叛逆好斗的年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哪里肯平白吃这种亏?热血猛地冲上头,他想也没想就低吼着扑了上去还手。
两个孩子瞬间就在精心打理、花香馥郁的花园角落里扭打成一团,撞翻了一盆价值不菲的名贵兰花,昂贵的紫砂花盆碎裂,泥土和娇嫩的花瓣溅了他们一身一脸。
巨大的动静立刻引来了大人。最先闻声赶来的自然是二伯母和她那边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亲戚。
二伯母一看这场面,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子似乎占了上风却也可能吃了点亏,立刻尖着嗓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指着顾炜深的鼻子大声指责:“哎呀!炜深!你怎么能先动手打弟弟呢!太不像话了!”
顾明磊极其机灵,见状立刻捂住自己的胳膊,龇牙咧嘴地装出极其痛苦的样子,扯开嗓子大声哭诉起来,颠倒黑白:“太爷爷!妈!是炜深先打我的!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他就发疯一样打我!好疼啊!”
顾炜深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通红,指着自己脸颊上被顾明磊指甲划出的、正在渗血的细长口子,还有被扯得歪斜、勒紧脖子的领结,声音因为愤怒和委屈而微微变调:“你胡说!明明是他先推我的!你看我的脸!都出血了!”
然而,他的辩解在二房人多势众的哭诉和指责面前,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大人们簇拥着闻讯赶来的、今天的老寿星太爷爷。
太爷爷穿着喜庆的红色团花唐装,但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一生最看重家族脸面和规矩,尤其是在这种大宴宾客、彰显顾家团结繁盛的重要日子。
他浑浊却依旧锐利威严的眼睛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碎裂的花盆,然后落在哭嚎得惊天动地的顾明磊身上,最后,那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般,定格在脸上挂彩、衣衫不整、显得更加“狼狈”、“好斗”的顾炜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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