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命运如同晨间缀于蛛网的露珠,看似晶莹剔透,映射着过往与未来的万千光影,却往往在指尖触及前便悄然滑落,只留下润湿的痕迹,提醒我们曾经交汇的短暂与真实。聚散无常,唯前行是唯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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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终于毫不吝啬地刺破了真武山巅最后一丝顽抗的薄雾,将金辉洒满官道,也镀亮了道旁这群劫后余生、略显狼狈的身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废墟中的尘土与焦糊气息,混合着山间清晨特有的草木清芬,形成一种奇异而难忘的味道。
沐芳菲抚着依旧在胸腔里不争气地狂跳的心脏,目光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几步开外的周廷玉身上。他正沉静地半蹲着,查看一名七星卫手臂上被碎石划开的伤口,侧脸在晨曦中显得轮廓分明,那双昨夜在幽蓝鬼火和诡异光影中依旧沉静如潭的眸子,此刻在阳光下,竟泛着一种近乎剔透的专注。看着他低声询问伤势,又走向骡车旁,安抚显然受了惊吓、脸色还有些发白的墨璃,甚至不忘伸手探进竹筐,轻轻摸了摸那两只依旧睡得昏天暗地、名为“太极”和“无极”的毛团……小姑娘沐芳菲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少女的心动往往始于一场不及防的震撼,如同山涧突遇暴雨,溪流在瞬间改道,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河床。 之前那些“兴师问罪”、“瞧瞧他是不是三头六臂”的念头,早被昨夜那生死关头的惊悸和他有力臂膀带来的安全感冲击得七零八落,此刻更是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混合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对他临危不乱、智勇双全心生的崇拜,以及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酸甜甜又带着点痒痒的倾慕,在心尖上悄悄冒头。
“他……他刚才真的抱了我……还救了我的命……” 她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被拉入他怀中的那个瞬间,他身上的气息,他胸膛的温度,“他还那么厉害……连赛儿姐姐都说难解的阵法,他都能找到关键……” 这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大,扰乱了所有预设的平静。
相比之下,唐赛儿的心情则要复杂汹涌得多。她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周廷玉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善后事宜,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在拍打。昨夜那变异阵法的凶险远超她的认知,其中蕴含的那股古老而暴戾的相柳气息,更是让她灵魂都在战栗。可周廷玉,不仅凭借超凡的感知力识破了阵法方位,更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理解并运用了她仓促传授的《璇玑谱》精义,与自己合力,在绝境中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生路!这份急智、这份胆魄、这份对能量本质近乎本能的洞察力,远远超乎了她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府嫡孙、一个年少案首的所有想象。
而他最后关头,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下沐芳菲,将那刁蛮郡主牢牢护在怀中的举动,更是让她看到了一种与外婆苏玉婵截然不同的东西。外婆的世界里充满了算计、利用和冷酷的取舍,而周廷玉身上,有一种她说不清、却让她心弦微颤的担当。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从小被灌输的“真相”时,往往是另一个更接近本质的真相,正试图撬开她封闭世界的大门。 “他……和外婆说的,完全不一样……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疑问,如同种子,在她心中深深埋下。
周廷玉简单处理完琐事,压下体内因昨夜强行调动力量而略有躁动的相柳之血,走到唐赛儿面前。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但之前那份出于对无为教本能的审视和疏离,似乎淡去了不少,多了几分诚恳。
“唐姑娘,”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清晰稳定,“多谢。”
唐赛儿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下意识地躲闪或戒备,清澈的眸子里交织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残留的惊悸,有真诚的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茫然。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空灵却带着笃定:“是周公子悟性超绝,能在那等危急关头融会贯通……我,我只是转述了几句口诀而已。” 她顿了顿,补充道,“若无公子,我们恐怕皆已葬身废墟。”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不远处沐芳菲灼灼的目光,护卫们收拾行装的声响,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咽,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那只存在于周廷玉记忆碎片和莫名感应中的白狐幻影,那枚紧贴胸口、曾与她产生奇异共鸣的古玉虚影,那玄奥莫测的《璇玑谱》,还有这生死一线间携手破阵的经历……无数看不见的丝线,仿佛正穿透时空的迷雾,将两人的命运更紧密地缠绕在一起,编织着一幅尚未展开的、庞大而神秘的画卷。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周廷玉心中涌动。是即将分离的淡淡怅惘?是对这冥冥中强大宿命牵引的感慨与探寻?还是对眼前这少女身上那股纯净灵性与隐藏力量的好奇?他看着唐赛儿,看着她那双酷似记忆中白狐般灵动、此刻却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一个旋律,一段歌词,毫无征兆地从他前世记忆的深处翻涌上来,清晰得仿佛昨日刚听过——那是陈瑞的《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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