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或许只有这首歌里那只修行千年、孤独等待的白狐意象,能勉强承载他此刻心中万千思绪之一二吧…… 尽管知道歌词的某些部分与当下情境并不完全吻合,但那关于“白狐”的核心意象,那跨越漫长时光的痴情守候与最终孤独离去的怅惘忧伤,却莫名地击中了他此刻的心境,契合了他对唐赛儿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白狐宿影的微妙感知,也寄托了他对这段突如其来、又似乎注定短暂的交汇的一丝感慨。
他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略带诧异和探究的目光中,望着唐赛儿,用一种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嗓音,轻轻哼唱起来。他稍稍改动了几句词,让它更贴合这个时代的语境,少了几分直白的现代情爱,多了几分含蓄的古典怅惘,但核心的意象与那份孤独守候的情感未变: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听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了爱的蛊?
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了爱的毒?
…………
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
只为你临别时的那一次回顾。
你看衣袂飘飘,衣袂飘飘,
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歌声在山谷晨间清冽的空气里回荡,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忧伤与缠绵。周廷玉的嗓音并不算特别优美,甚至因为一夜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因那份融入骨血的真挚情感,因那歌词意境与此刻离别氛围、与他对唐赛儿身上宿命的微妙感知高度契合,而显得格外动人,直击心灵。他望着唐赛儿,目光深邃,仿佛透过她清丽绝俗的容颜,看到了千年前月下独舞的白色身影,看到了轮回中无尽的等待与化不开的孤独。
唐赛儿彻底怔住了。这直白而哀婉的词句,这陌生却仿佛能勾魂摄魄的曲调,像一把未经允许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心底某个被重重迷雾封锁的角落。一股莫名的、强烈的酸楚毫无预兆地涌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泛起湿意。她不懂什么叫“寒窗苦读”,也不懂什么叫“金榜题名”,但歌词里那种被遗弃在漫长时光长河中的刻骨孤寂,那种无望却又执拗的守候,那种繁华落尽、一切成空的虚无感……却与她灵魂深处某种模糊而深沉的印记产生了强烈到让她心悸的共鸣。她仿佛看到冰天雪地之中,一只白狐蜷缩在书生早已远去的路边,望着那扇永远不会再为它打开的、冰冷的朱门……
记忆或许会被尘封乃至彻底遗忘,但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感受,却会在某个契合的旋律响起的瞬间,如沉睡的火山般猛然苏醒,喷发出灼热的情感岩浆。
一旁的沐芳菲也听得痴了。她看看深情吟唱的周廷玉,又看看泪光莹然、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的唐赛儿,心里莫名地一阵发堵,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羡慕、酸涩和一点点失落的情绪,在她尚且简单的心房里弥漫开来。她不太懂这歌里唱的深意,却本能地、敏锐地感觉到,这歌声,这歌词里的千言万语,都是为唐赛儿而唱的,那里面有一种她无法介入、也无法理解的,源自遥远过去的、深沉而悲伤的联结。
周廷玉唱完了最后一句,“天长地久都化做虚无……” 余音袅袅,如同轻烟,缓缓消散在清晨带着凉意的山风里。他看着唐赛儿眼中那与自己记忆中白狐幻影几乎重叠的灵光与泪影,心中一片异样的澄澈与了然。也许,这就是宿命最无奈也最动人的地方,无论轮回多少次,跨越多少时空,有些印记,有些感应,永远不会被彻底磨灭。
她抬起头,望向周廷玉,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下来,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不再是迷茫与慌乱,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与前所未有的明澈。
“谢谢……” 千言万语,百般心绪,在喉间滚动,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最简单,却也最沉重的字。她不知道这玉珏虚影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周廷玉此举背后深意,但她知道,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就在等待、在寻找的东西。世间所有的相遇,或许真的都是久别重逢,尤其在跨越了时间与轮回的茫茫迷雾之后。
这一刻,混元盘胎的“形”(古玉持有者周廷玉)与“神”(白狐器灵转世、盘胎核心能量容器唐赛儿),山河枢盘的器灵与它引导的宿命之子,在这真武山下沐浴着晨光的官道旁,完成了真正意义上、超越物质层面的第一次深刻交融。
天色已然大亮,山林间的湿气在阳光下蒸腾,形成淡淡的氤氲。经历了一场诡异风波,身心俱疲的众人终于收拾停当,准备继续赶路。离别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唐赛儿手里紧紧攥着周廷玉给她的那封信——是写给青阳宗玄真道长和祖母刘瑜的引荐信。她身后,站着十几名经过筛选、年纪不大、眼神相对清亮、带着几分对未来忐忑与期待的无为教旧部少年。他们将跟随她,踏上前往小龙塘青阳宗的未知之路。这既是周廷玉为她指出的一条可能的出路,远离外婆掌控、洗刷过往的契机,或许,也将是未来属于她唐赛儿自己的力量的最初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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